第316章 宇民的剑（下）

    在当时，剑修中甚至出现了一篇轰动一时的文章，叫做《剑道的终结》，作者认为终极的剑法即将出现，且很快就会被所有人学会，到那时，剑修之间的比试将变成完全的明牌，博弈将不复存在，输赢完全取决于谁先失误；她引经据典、从各个角度详实论述自己的观点，并顺利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但仅仅一年之后，这位作者就惨遭打脸，剑修们很快发现，表面上越来越趋同的剑法到最后实际上根本无法融合，更没有什么“终结一切剑法的剑法”出现，如果随机挑选两套这类剑法进行比试，在双方均不出现失误的情况下，两套剑法获胜的概率均在50%左右，而且获胜的原因完全随机，根本没有规律可循。

    不甘心的剑修们先后进行了上万次测试，但除了让每套剑法获胜的概率越来越接近50%以外，没有获得任何有意义的成果。最后，她们终于意识到，混沌效应从来没有消失，它的阴影始终存在，紫薇算法只是能够以极快的速度解算出极多的回合，却不代表它能够将未来钉死在剑尖之上。

    于是，剑修们的较量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解算速度。

    两名剑修比试时，即使使用同一套剑招，解算速度更快的一方胜率也明显更高。这是非常符合直觉的一件事，因为更快的解算速度意味着能够在同等的时间内解算出更多的可选方案，也就意味着她总是能够挑选对全局更优的选择，从而在一次次换招中逐渐压倒对方。

    因此，从这一刻开始，剑意的重要性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剑意在本质上是一种算法，当然其中也常常包含一些和解算完全无关、但剑修本人认为重要的“冗余”信息。在研习剑法的过程中，剑意会在剑修心中一点点累积，自然成形。因此每一个人的剑意都不一样，有的人剑意简洁而纯粹，有的人的极尽繁琐复杂，甚至有些剑意东拼西凑、怪异之极。

    但剑意的形态和效果并无直接关联，按照剑修们的经验，只要持之以恒地研习剑法，剑意经过漫长的积累与琢磨，最终都会达到差不多的效果，有的解算速度或许稍快一点，有的或许稍慢一点，但这一点差别，与剑法的优劣所带来差异相比，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及。

    但现在，剑修们的剑法不再有优劣之分，剑意上的那一点点差异便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但和剑招、剑法不同，剑意无法直接构筑，人们以“意”为其命名，其中确实包含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但经过大量尝试之后，剑修们想出了以“喂招”培养剑意的方法。

    那是以专门挑选过的一系列剑招为素材，让剑修依照一定的顺序反复研习的方法，经过数以百万计的剑招的喂食，剑意便有可能朝着期望的方向变化。尽管这种变化仍然具有很大的随机性，甚至同样的喂招对不同人的效果也完全不同，但几乎每个人都在做，因为这是宇民们已知的、能够优化剑意的唯一方法。

    直至魔女之王陨落之前，星舟宇民中所产生的解算速度最快的剑意出现在唐玥体内，这也是她能够成为剑修第一人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和大多数人以为的不同，唐玥的剑意既不简洁也不美丽，也和精巧、严谨等词无关，如果硬要形容，大约就是“丑陋怪异”，以及“无法理解”。

    但它确实能够运转，而且解算的速度冠绝星舟。

    这些剑意的一部分已经被灌注进了唐璃体内，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她一直在学习运转它的方法，现在，终于到了真正使用的时候。

    唐璃闭上眼睛，凝神感应体内的命炉，这本不应该是魔女拥有的器官，但她身上不仅流淌着魔女的血，也流淌着宇民的血。每一位宇民都拥有命炉，那既是生命之源，也是她们得以修行的根本。

    灼热感在小腹深处出现，这意味着命炉已经开始运转。在意识的引导下，热流流向身体后部，然后延伸脊柱向上攀升，当达到两片肩胛骨之间的位置时，它停止了上升，缓缓流入心口。

    那是存放剑意的部位。命炉供应能量，能量驱动剑意，唐璃举起手，清晰感觉到某种仿佛实质的东西从指尖透出，她将手指并起，让散开的剑意收束，将它聚拢成一柄无形的剑，接着挥下手臂，剑意毫不受阻碍地穿透舱壁，以极快的速度跨过云海，消失在东面的天际线上。

    那是“赫萝克”号补给船和“休伯利安”号捕鲸船所在方向。一千海里外，补给船平坦宽阔的甲板上，船员们正用力转动着摇柄。

    “打开货仓顶盖！立刻打开所有货仓的顶盖！！”

    在大副的催促声中，厚重的钢板向着两侧缓缓滑开，原本平坦一片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开口，将底部的货仓暴露了出来。

    船员中忽然响起了惊呼声。

    她们从来都不知道，在“赫萝克”号中部最大的货仓中，竟然还躺着这样一件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

    “是剑……吧？”

    “几十米长的剑？那用的人岂不是个巨人？！”

    “我听说那是‘莫比迪克’号上二副的武器，至于她是不是巨人我就不知道了……”

    “啊！它好像动了！”

    人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盯着下方的货仓，在那里，巨大的剑正在震动，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猛兽，厚重的剑体撞击在货仓地板上，不断发出声响。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重量足有几十吨的巨型长剑缓缓飘浮了起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长剑缓缓转动方向，剑尖斜指向西面的天空，数秒钟后，庞大的剑体倏地消失，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点，又过了片刻，剑刃破开以太风的巨响才从远方隆隆传来。

    ……

    唐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魔力正在不断流出。

    御剑需要能量，对于宇民的剑修而言，这些能量来自于命炉。但她最多只能算半个宇民，另一半则是魔女的血脉，当她第一次尝试控制这把剑的时候，一道魔女契约便自动在她手腕上生成，至此以后，她便可以使用魔力而非命炉的能量，来驱使这把唐玥赠送给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