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我是文郁,这个…我想和你见上一面。”翟文郁的这个电话来得有些蹊跷,她的言词有些闪烁,但是刘星听得出来那是这个“久经沙场”的女人故意设置的一种对话环境。这个电话恰恰发生在在崇译文已经申请拘捕令但是手续有没有完全下来的当口,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容拒绝:“我们是多年的同学,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意识到自己境况不妙了吧,她的心情显得有些低落,整个声音也是低八度的,“人是感情动物,为了各种各样的感情而存在,就算是为了小山羊,你能不能和我遇上一遇。”她的言辞恳切,竟充满了哀求之意,这对于一个一向高傲的女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刘星没有理会正在挤眉弄眼给他使眼色的崇译文,思忖了片刻然后正色道:“可以,但是,我和你见面不是为了山羊,是因为我们是同学,我愿意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
“厄,谢谢你,刘星。”那边的回答油然了一份激越的情绪,那声情不自禁的一声好字忍不住脱口而出。
“因为人家是美女吧。”挂掉电话,崇译文不无酸意地说道。那美丽的眼睛扑簌扑簌的,显然很是不满。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拎不清的人吧?”刘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继续道:“记住,我没你想象得那么龌龊。”
“行了,不龌龊,您老人家高风亮节行了吧。”崇译文突然展露出了笑颜,还不住地跟刘星打招呼,这让一直和她针锋相对的刘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看我这督察工作整天无所事事的,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暗暗心想:“崇大督察不是吃错药了吧,不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可不能上当。”想到此刘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断然拒绝道:“那不成,我们同学见面,你凑什么热闹?别添乱!不过嘛,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刘星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然后迅疾地伸手道:“把你的大眼睛借我用一下。”
大眼睛自然是崇译文的甲壳虫轿车,“人不去,车去,也是一样嘛。”
崇译文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然后果断地说道:“刘星,你给我滚。”
过了良久,一向性情谨慎的翟文郁终于又打来了电话,有些犹疑地说出了约会地点。
“竹园,没搞错吧。还真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去。”刘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这宁海路上的竹园茶餐厅,是因为这里环境优雅有利于情人约会还是刻意地制造一种大隐隐于市的热闹氛围,总之,邻近它的两座学校南师大和河海大学那些大学生们用青春的鼓噪声远远地把它给包围了,更多的人选择这里,是为看那些青春韶华在自己眼前一一而过,慢镜头似的,形成一种追忆的氛围?还是就被这个热闹的都市所吸引,喜欢它在自己面前慢慢流淌的样子?翟文郁来得有些迟,早到的刘星的小腹已经被白开水撑得浑圆,他往洗手间走出的那一刻,见到了一个鬼祟的身影在洗手间前晃荡了一下,“是她?霍青蓉。”
她的速度快,刘星也快,他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观察她的动静。这个女子是刘星命中注定的灾星,几乎她一出现,刘星都得到医院住上好一阵子要不就是周边的人遭遇不幸,刘星的感觉是这个女人甚至比大富翁里的陷害卡还准,所以刘星对她的出现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只见霍青蓉的中指和无名指指间挂了一把带有红绸的飞刀,那飞刀刀面已经呈黑紫色,看来是浸过毒了。一想到这个女子可能和山羊的死有关,刘星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暗生恨意,甚至有一种要生啖其肉的变态欲望。
恰好这时,刘星远远地看到面庞有些苍白的翟文郁披着紫色大衣款款而至,进门的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来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人,然后她有些失落地坐在了临窗的位置。这个女子历来把自己包装得很好,永远是那么优雅美丽,宛如这十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任何的痕迹。
霍青蓉稍微一瞄准,就准备射出飞刀。
说时迟那时快,刘星啪地上前一记猛力的弹腿给了她手臂一脚,只听啊地一声,飞刀射屋顶上去了。
“他么,又是你,刘星,你这个猪头还真是无处不在。”霍青蓉对刘星的到来充满了恨意,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然后马上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飞踹打了过去,见这丫头的飞刀还是带毒的,刘星是气没打一处来,回身就是一记旋风腿打在她的腰际,“咯噔”一声,听到了骨折的声音,霍青蓉哎呀一声摔地上去了。
“活该,老子虽然从不打女人,但是你这种恶妇不在其内。”刘星快跑了几步,拉起翟文郁的手,大叫一声:“快走。”
方才听到飞刀呼啸之声,有着警察本能的翟文郁一矮身,躲在了桌角处。她当年也是警院的一朵名花,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有些像当年红极一时的林心如,警院追求她的男生也是众多,因为这个美女常常扑簌着眼睛和带着甜甜的微笑,不象其他美女那般给人以距离感,甚至有传闻在技术系的警院名花排行榜上,她的排名仅次于警院公认的第一美女薛慕然,犹在在赵小曼和张梦之上。生性淡泊的她唯一的爱好是搜集情歌王子张信哲的歌本歌碟,因为老张她才遇见了山羊这个知己。刘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节,更对她对山羊下了杀手感到疑窦重生,他之所以冒险前来,因为他要亲自解开这个谜团,山羊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给山羊报仇。
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刘星的判断是对的,追杀翟文郁的杀手不仅霍青蓉一人,瞬间愣神之后,只听身后一声浑厚的声音:“你们几个先追,别让那娘们跑了。”
“文郁,我殿后,你快跑。”刘星瞬间的决策力还是很强,分析了对手的方位之后,立即闪身到了翟文郁的身后。
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倒是穷追不舍。拖着翟文郁的刘星看了看对方鼓鼓的腰间,知道来者不善,他逃跑的时候选择了临近河海大学的侧门。
在偌大的校园里绕了几个圈,穿梭了几条羊肠小道,然后又闪过两处土丘,居然从南师大的正门钻了出来,连是南京本土美女的翟文郁也有些诧异:“刘星,你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此刻身后一黑影突然闪了出来,刘星一个折腕的动作迎了上去,对方毫无抵抗力地啊啊两声,刘星连忙放开了他。只见对方的眼神里无限崇拜地看着他:“大侠,我是隔壁水利系的王超,看您如此风骚如入无人之境地穿梭于东方最美丽的校园深处,顿生相交之心,不知…”
“知你妈个头啊。”刘星一脚踹对方屁股上,然后拖着文郁继续狂奔。
文郁可是当年警院女生1500米比赛的亚军,此刻虽然是气喘吁吁,但是基本上还能和刘星保持同一个节奏,专业选手逃命的时候水准倒是没得说。
“应该就在这里附近,别让他们跑了,不然我们回去,老大还不得扒了我们两层皮?”
杀手显然是封闭了整条宁海路。刘星他们虽然走了捷径,但还是被从另外一个方向猛扑过来的两个黑衣人给封住了去路。
黑衣人显然不清楚刘星的身份,其中一个长得颇为耐看的帅哥朝他拱了拱手道:“这位朋友,您身边的这位小姐是从随家仓跑出来的,我们要把她带回去,希望你不要阻扰,阻碍执行公务可是重罪。”他的声音很低沉,中气十足,刘星一听气息就知道对方是个外家高手,顿时也凝神待备起来。
他呵呵一笑:“这位帅哥也请了,其实吧,我也是随家仓出来的,要不您先带我回去得了。”
“既然您有这需求,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对方知道刘星不会明哲保身之后,马上一左一右冲了过来,那速度堪比皇马时期的C罗,可是这两哥们冲到了刘星的面前却没有立即动手,刚称刘星大侠的小伙子喊了一百大几号人过来,把两黑衣人和刘星他们围在了中央。
他很嚣张地叫道:“别以为找来两黑墨镜西装就可以欺负我们水利系的,再大的火也怕生水,兄弟们,先扁那两个黑鬼。”
“黑鬼?”刘星有些纳闷地看着水利系的这帮小伙子胡闹。
“是的,就那两黑衣墨镜的。”
话音未落,他旋风一般刮过,无数的学生跟着冲了上去,那冲击力堪比时下最昂贵的坦克。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当四个拳头面对四百多个拳头的时候,再高的高手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学生模样的王超倒是没有围殴刘星他们的打算,他朝刘星拱手道:“大侠,我也不赖吧,其实我早看见有黑衣人在你身后追踪,想为你们指一条从河海到南师大的近路,没想到大侠你走的路径比我们发现的足足还提早了5分钟,看来是前辈高人啊。”他用一种同道中人的热切目光看着刘星。
看着目瞪口呆的刘星,一向沉静的翟文郁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些毛孩子哪里看过如此成熟的尤物,马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口水直下三千尺了。
“兄弟,多谢啊,其实我跑这么快全是为了身边的这位美女。”刘星随口胡诌起来道:“他们见色起异,想把她抢走,先XX后00,再OO再XX。”
“这还了得,法制社会还有没有王法了。”对面是群情激动,大家握着拳头大喊口号起来,顿时间一百多人的队伍扩大到了两百人。
“如此美女,岂能被歪瓜裂枣糟蹋,师兄,虽然你也长得很对不起观众,但是明显比他们强多了,我们还是选择支持你。”一新加入的歪瓜裂枣模样的学子大声叫道,他的话无疑让刘星有些郁闷。
此刻,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也追了上来,刘星朝他拱了一下手:“兄弟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两个歪瓜归我了。”
“别插队!”他话音未落,一个学生叫了起来:“有人要伤害这位美丽的神仙姐姐,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做?”
“废话,扁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先。”
“大学生活真他姥姥的无聊,天天打架强身健体啊,弟兄们,上。”
“哎哟,谁他妈的用鞋子砸我啊,我又不是布什。”
“嘿嘿,不好意思,哥们,误伤误伤,我计算错了抛物线的弧度。”
“你他姥姥的混战时候还有时间计算这玩意。”
“我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学长教导我们…”
黑衣人莫名其妙地被一伙学生群殴,起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学生在搞什么游行,于是很配合地把脚步慢了下来,后来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原来越近,才知道自己是人家选定的靶子。这两哥们比刚才的两个要聪明些,恨了会爹娘没多生两条腿之后向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是一堆欢呼胜利的大学生,宛如罗马教廷的起义军一般:青春、稚气而又精力旺盛、勇武不凡。
大学枯燥的生活让他们的日子淡出个鸟来,如今亲身体验了一把大众版本的群雄救美,估计足够他们吹上整整四年时光的。刘星在远处向他们挥手,也在向自己的青春挥手告别。
确信甩掉尾巴之后,刘星把翟文郁安置到了自己的住处,崇译文一把把他给拖到了门口:“刘星,你知道什么是窝藏罪么?”
刘星不卑不亢地说道:“在没有被法院定性之前,她都是个普通人!窝藏个屁,欲加之辞!”
“你是精虫上脑。”崇译文也是毫不客气。
“无聊的女人,你真狭隘。”两个人争执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看到优雅的文郁慢慢地走近,崇译文捣了刘星臂弯一拳,示意他噤声。
“崇督察,刘星,你们不要争执了,我还是把我自己的事情交代个清楚吧。”她用了交代一词,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错,山羊是我杀的。”她的面庞平静如水,一字一板地道:“他本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过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的马其诺防线被攻陷了。”她看了看眼色凌厉并不相信她的崇译文,又看了看满脸狐疑和愤懑的刘星继续道:“这巨大的诱惑里有我的存在,公安事业就像是孙悟空在唐僧的身边划了一个圈圈,犹豫的他终于还是突破了心灵的禁忌。”
时间被拉到了三个月前,据翟文郁的交代,山羊当时已经染上了毒瘾,受控于张长明。
张长明虽然表面上对李时远很信任,但是这种信任就宛如当年的张远和张长明之间的一般,可以处处融洽上下级关系分明,也可以在瞬间取而代之,在李时远逐渐露出了野心之后,张长明需要一种钳制的力量。于是,卧底在他身边的山羊就成了双面谍。
“说起来山羊还真是不幸,张长明这个人见人一面之后就不会忘记,据说聚会前他和山羊他们吃过一次饭,知道他警察的身份。”翟文郁有些愤怒地道:‘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安排的卧底任务,要找也找个眼生的啊。”
被人当面怒骂偏偏又作不得声,郁闷的崇译文猛一把掐在了刘星腰间的软肉上,刘星差点没掉下椅子大叫起来,心中大赞翟文郁这王八蛋一词用得够贴切,很解气。
“人一旦走了极端,你就再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就连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的爱是不是真的。”翟文郁哭的梨花带雨,让人见了为之心疼不已。“最近的这一段时间,张长明和柯副省之间因为收益分配的问题出现了裂痕,而李时远是郑弈等人极力拉拢的对象,这半年来他和省里的那一班子走得很近,厄,有些过于近了,张长明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他要山羊交给你们的名单其实是柯副省利益集团的人员名册,这时典型的借刀杀人。山羊对我还是信任有加的,把这事讲给我听了,还把名单收藏在我的宿舍里。”
省厅的女警是要值晚班的,而像翟文郁这种工作十年的老干警都有专门的宿舍提供给她们,而女警的宿舍一般都有免于检查的传统,山羊把名单留在她的宿舍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也是比较高明的一步棋。
文静的翟文郁一脸忧色地看着刘星道:“柯正龙和李时远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张长明的活动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山羊的行踪自然是早已暴露,他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弄了一份名单,大致囊括在张长明在政F系统的隐形合作伙伴。”她面露痛楚的神色道:“李时远对我说只要我把山羊的名单给换了,他就给我们以自由,放我们远走高飞。自由,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不少神采。
“可照你这么说,双方都要利用山羊,这里面有个微妙的平衡,他应该是安全的才对。”崇译文忍不住插嘴道。
“本来是的,可是我毕竟是李时远的妻子,有哪个丈夫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出墙,那天来我宿舍的山羊很亢奋。在暗处的李时远气愤不过一时失手用飞刀打伤了山羊的脑部,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山羊这辈子也就一植物人了,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此刻冲动的老孟前来找山羊质问,李时远于是改变了计划:让我杀了山羊嫁祸老孟,再通过我把名单的事情传到公安系统,以求得对张长明的最大打击效果。毕竟人命关天,卧底的警察的性命更是值钱。”她苦笑道:“这里面有个巨大的陷阱,而所谓的陷阱不只是一个坑,而是一个个连环的坑在那里布着,无论你怎么走,走出花来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就是掉落坑里。”山羊的致命伤在他的后脑处,而飞刀却在前胸的位置,刘星认定翟文郁说了谎话,他和崇译文交互了一下眼神,崇译文会意之后冷冷一笑:“翟文郁,不得不承认你编故事的能力很强,但是作为一名公安干警,你不觉得你所说的千疮百孔漏洞百出么?”
“什么漏洞百出?刘星,是你们先入为主了吧。”她沉默不语,一付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就什么也不说的对抗模样。
刘星迎着外面的冷风,长吁了口气,冷静下来之后问道:“今天追杀我们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两股人马,张长明和李时远的都有。”翟文郁惨然一笑:“我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两份名单虽然已经销毁,但是过目不忘的我都记得很清楚。”
李时远要动手是基于对她的了解,张长明动手则说明刚刚分裂的两派又达成了某种协议。
刘星忧心忡忡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个陌生号码的短消息传递了过来:“别相信眼前的女人。”他看了一下发信人落款,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张小斐,眉头紧皱的他一下子陷入了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