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净土……还是陷阱？

    ……

    周奇此时正带着黎清游走在中海市外，探寻异常区域的界限。

    一边走，一边仔细思索着。

    眼下，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避障将中海笼罩了起来，在那之外，是无处不在的，涌动着的末日粒子，在那之内，干干净净，一片宁静祥和。

    和他曾想达成的局面完全相反。

    ……这是不合理的。

    首先，他之前造成的那些影响不可能凭空消失，虽然苏知云的确想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办法来拖延时间，但，那办法治标不治本，无论是周奇，还是包括苏知云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既然如此，都这么多天了，中海怎么会一点下行的迹象都没有呢？

    除非……

    苏知云领悟到了「超凡力量」的真相、本质？

    这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在「主角」出现之前，周奇不能把那些东西与任何人说，还要把他们的认知引导向其他地方，所以苏知云凭借现在已有的信息，几乎不可能自己领悟到。

    但万一呢？

    ……不过。

    就算苏知云真的误打误撞的领悟到了那些东西，也还是不合理。

    都不谈效果为什么会这么好，就说那些力量的源头可是在周奇这边啊，如果真有什么异常，怎么能逃过他的感知呢？

    所以，这个结论pass。

    那么，如果再加上可以屏蔽掉他的感知……

    主角？

    是的，如果这一世的「主角」真的恰好是苏知云苏教授，那这一切就合理了。

    一下子有太多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存在感、表现力、信服力、领袖力、屏蔽感知、反末日领域……

    就好比，她和苏乙曼可是姐妹，差别真的有那么大吗？

    为什么苏知云做什么事都可以得到支持和正反馈，而苏乙曼不行？

    以及，她们都利用了「相信周奇」所带来的超凡力量，为什么苏知云的办法效果这么好，而苏乙曼的就是南辕北辙？

    所以，苏知云如果仅仅只是靠着表面上的「相信周奇」，根本不可能将中海变成这样，她和苏乙曼的下场应该会基本没有区别，甚至可能会更糟糕。

    那么，事实难道就是，苏知云是「主角」？

    并且利用主角的能力，将一片本该是末日源头的地方变成了净土？

    这结论，似乎挺合理……

    但……

    但是……

    很不现实。

    是的，表面看，似乎一切逻辑都以自洽，一切因果顺序都站得住脚。

    但真的有这么巧吗？

    想想这次重生，从醒来的第一眼起，命运似乎就将他和苏知云交织在了一块。

    之后的一幕幕——

    车内车外、废旧工厂、警局、学校、办公室、教师公寓、雨夜、伞下、教室、操场、人群中……

    整条时间线，整个席卷世界的风暴，似乎，都是以他们两人为中心，一点点掀起来的？

    那之后呢？

    之后的周奇确实意识到有些不对，所以直接把苏知云扔在了中海，或者说扔在了末日里，虽说确实信守承诺给了她近乎不死之身的能力，但他也没教别的啊，苏知云凭一己之力稳住整个中海的局面，跟他也没关系啊？

    而如果苏知云因此收获了大量的，只有主角才能吸收的「崇拜之力」，净化出这么大的一个领域……

    似乎……

    更合理了？

    「……」

    「……」

    「不，不对。」

    周奇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假如，

    「末日」本身，

    也可以屏蔽他的感知呢？

    或者说，在这一次，学会了屏蔽他的感知？

    是的……

    是的啊。

    因为，这一次，末日一开始没来。

    他以为是假象，怀疑是梦……害怕，自己感知出现了问题！

    所以，在他精神松懈下来的一瞬间，末日「听」到了……

    「……」

    再然后呢？

    之前说过，他在末日中一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没用，随着自身无法控制的愈加强大，他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强。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末日对他的「特殊照顾」。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就像是顽强的电子病毒，末日就像杀毒软件，始终致力于寻找他，标记他，消灭他。

    周奇早都习惯，或者说麻木了。

    所以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可现在看来……这不又合理了吗？

    此时此刻，他的存在感就已经达到一定高度。

    末日自然会注意到他。

    那么，如果把末日已经开始「针对」他这点考虑进去，把末日已经学会了屏蔽他的感知也算进去，眼前的中海市不就变成了一个……

    「……陷阱？」

    念头到这，周奇的思绪再次理顺、集中。

    「那么让我猜猜，陷阱的内容是……」

    「……副本？」

    周奇边走边挑眉思索着。

    这个很有可能。

    因为副本才是末日的本质嘛。

    怪物是附带着的。

    又因为这次末日不是一瞬间降临整个地球，而是循序渐进的来，那么很多东西可能也就跟着改变了出场形式。

    如果副本是以「当周奇走入，立即将其捕获」的这种形式出现的，他觉得很合理。

    嗯……比苏教授是主角更合理。

    「……」

    但要比那更糟糕……

    这样想来，周奇刚刚明朗一些的心情又笼罩上了阴霾。

    「哎。」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麻烦。

    因为范围太大，太笼统了。

    从他目前探寻的情况看，整个中海，包括市区，乃至其下的一些辖区、村庄，都有可能被囊括其中，总面积加起来起码上万平方公里，如果这真的是末日设下的副本陷阱，可就难办了。

    副本呢，是末日的主旋律，而副本的主旋律呢，是随机。

    每个时间线，副本内容随机，范围随机。

    副本的内容，或者说形成原因，都是因为其中的某个人、某个物，甚至某件事，某个信息来搭建起来的，那这一万平方公里，能形成副本的诱因有多少？

    太多了。

    一道桥，一条街，一栋楼，一间公寓，一辆车，一个电话亭，一部电梯……

    因为副本墙的存在，人们会被完全分隔开，可能这边有一个商场正在上演异室逃生，就在墙外街道，上演的却是天塌地裂的灾难，又在紧挨着的一个公共厕所，上演着「穿裤子就会死」的黑色幽默……

    这样一来，周奇一旦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他有足够的经验解决所有副本，也会被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了。

    如果只是这样，对他来说，也只是麻烦一点。

    但要是

    只有一个副本呢？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多了，因为在他眼前中海已经形成一块整体。

    而只有一个大副本，看似通透，没有空间阻隔，但往往规则限制也更大，会更加拖延他的脚步。

    并且，虽然不管多离谱的副本，他都能招架得住，但他没法打好提前量，押题的概率太小了，只能等副本出现了再随机应变。

    那就注定要有牺牲，有取舍……

    中海现在可集中了远比正常时期多几倍的人，一旦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他就这么走进去激活了副本，运气差点，可能没来得及做什么，人就都死的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大型副本到最后，必须依靠「主角」的特殊性才能解决副本，他再厉害，也没有那个资格。

    而万一这次的主角不在副本内部，或者提前死了……

    那废了，重开吧。

    可要是不进去？

    会更麻烦。

    说是陷阱。

    不是非要他踩进去，爆发了，才算。

    这同时也是一种形势上的逼迫和布局，或者说阳谋。

    假如他猜错了呢？

    假如末日等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呢？

    假如中海现在的样子不是副本前兆，而是因为苏知云真的是主角呢？

    那他一直不进去，浪费的不光是他自己的时间，是整个人类的时间、机会、资源……

    ……

    「好吧，在外面实在看不出什么，换一种新的感知能力也需要时间……只能先进去了。」

    周奇看着远处的城市，喃喃自语。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拖了。

    举棋不定是大忌。

    宁失一子，莫失一先。

    既然要争出胜负，那这些人的死活，就是次要的了……

    啊不，。

    周奇突然正神，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黎清，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人，还是要救的，我当这是最后一次嘛……要做的好看点。」

    「哎。」

    周奇轻叹一声，再不犹豫，领着黎清大步朝界限内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

    「噗！」

    微微偏头的同时，一道细小声响划过。

    周奇摸了摸脸，一道灼热血痕。

    「咦。」他转头朝子弹来的方向看去，有些好奇：「你怎么还敢过来。」

    「……」

    穿着一身露脐迷彩服的苏乙曼没有回答，她的面容很肃冷，紧紧盯着周奇。

    「……」

    「……」

    不过仅仅对视了几秒，她就有些撑不住了，周奇脸上那血痕好似没出现过似的，她看向黎清，又看向周奇，很想问些什么，或者说些狠话，但嘴角动了几次都没张开口，而后她那张精俏的脸上开始浮现出苦涩之意，眼神也极其不自然的避开。

    「我……」

    「对不起。」

    她低头，语气有些颤抖的道歉。

    「？？」周奇有些疑惑，这闹得是哪一出啊。

    是什么很新的套路吗？

    然而苏乙曼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现在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了，本来她这次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其实就是来找死，她想着，万一她的死可以打动周奇，那只要在死之前得到一些态度，一些真相，她就算立了大功，她就知足了……

    可在看到周奇的眼睛后，她竟立刻就失去了所有勇气。

    那些死去的人的惨状历历在目，屈辱和愤怒在心里涌现，不断膨胀，但……但同时还有紧随其后的恐惧和窒息感。

    周奇的身形愈加高大，那双眼睛令她如坠深渊。

    前两次见到周奇，她可没怕成这样过。

    她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胆小。

    以及，她现在才意识到，苏知云所说的那些话，究竟多么贴切。

    自己是谁啊？算什么东西，竟妄想用自己的死来换取真相，这怎么可能呢。

    周奇怎么可能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只是蚂蚁，所有人都是蚂蚁……

    「那个。」

    就在这时，周奇开口打破了安静：「不说点什么感觉怪尴尬的……你吃饭了吗？」

    「哈？」苏乙曼恍如隔世，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吃，吃了啊。」

    「吃的什么？」

    「吃的盒，盒饭。」

    「怎么不说请我吃一份？」

    「你？你也要吃饭的？」

    「我当然也会饿啊。」

    「等，等等，」苏乙曼终于从周奇的节奏中抽离出来，只感觉脑袋有点痒，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情绪，咬牙道：「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我是来找你谈话的……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什么？」周奇似乎没听懂。

    苏乙曼深吸口气，解释道：「我不是来劝你的，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没资格说，但我想，请求你，至少不要站在末日那边，给我……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样啊。」

    周奇闻言若有所思的打量起她：「我以为你会大喊大叫向我证明你有资格做主角什么的……」

    「没，没有！我怎么会那么幼稚。」苏乙曼脸庞发烫，她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周奇饶有兴致道：「苦情计？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我没有！！」苏乙曼恼羞成怒。

    「那不错啊。」周奇突然一脸认真的称赞起来：「你比上次见面成熟了不少。」

    「啊？」苏乙曼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心跳加快。

    那似乎是一种被崇拜的人所认可的喜悦，她很久没感受到了，甚至于，虽然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保持严肃，但嘴角竟依然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起来。

    所以她赶紧微微垂首来做掩饰。

    「不要说这种话，你又不是我长辈。」她忍不住嗔道。

    「哦……」周奇没在意她的神态，只是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虽然你说的话很好听，但我想，你既然来了，肯定是抱有目的的，对吧？既然如此，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做一件事？」苏乙曼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抬头问：「做了你就会答应我的请求吗？」

    「未尝不可。」周奇也露出了微笑，他竟然还伸手揉了揉苏乙曼的脑袋。

    「你！」苏乙曼反抗都忘记了，脸色涨红想要发火，但看到一旁没有丝毫反应的黎清，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没有反抗，只是装作自然的问：「做什么事？」

    周奇转身指向身后远处的中海，问：「你看那边，能看出什么？」

    「那边，不是……中海吗？」苏乙曼抬手眺望：「没什么呀，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

    周奇点了点头：「给你一个当英雄的机会。」

    「什，什么？」苏乙曼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奇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现在，变成我了，去吧，帮我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

    在诡异的氛围中，苏乙曼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而后变得深邃，表情也变得麻木，平静。

    微风吹动了她俊秀的短发，她向前一步，越过被她忽视掉的周奇和黎清二人。

    而后……

    她看着远处的中海喃喃自语：

    「……好吧，在外面实在看不出什么，换一种新的感知能力也需要时间……只能先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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