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禁忌

    美国，伊利诺伊亚州的兰格镇。

    一个安静的，让人感觉有点沉闷的小镇。

    在这个小镇的镇中心，有座不小的公园，公园里有一大片草地。

    草地，本该展现绿油油的美好生机，然而，现在这片草地上，有不少无家可归者搭建的破烂家园，有的是个简易的帐篷，有的是用一些厚纸板围起来的一个圈，有的是用一些废弃的木板之类搭的小屋。

    在这草地的边缘处，一个比较偏僻的，长着几棵葱葱郁郁绿树的角落里，也搭建着一个黑色的帐篷。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骨瘦如柴，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边上，显然，他应该是这个帐篷的主人。

    此刻，他的目光注视着西南的方向，那里有一小块相对比较干净和安宁的草地，摆放着一些供孩子玩耍的游戏器具，这会儿，有三三两两的大小不一的孩子，在上面玩着。

    孩子们的嘴里发出欢乐的叫声，他们的脸上露着灿烂笑容。这和那些无家可归者颓废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可也很奇怪，都在同一片场地上，相安无事。

    孩子们不止在游戏器具上玩耍，有两个大点的孩子，正在玩遥控飞机，这飞机的精致程度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玩具，当它被孩子操控着飞上空中的时候，如果忽略它小一点，飞得不是那么高的话，就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架真的飞机，一架最新型的战斗机。

    两个孩子抬着头，视线完全被飞机吸引住，嘴里还不时发出激动的欢叫声。

    这边的瘦男人，也看得很入迷，他眯着眼睛，死盯着空中的战斗机，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沉醉。

    忽然，他站起来，走向那两个孩子。

    “孩子们，能让我玩一下吗？”他伸出手冲着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被他的动作和话语吓一跳，一起往后退了退，但瘦男人的脚步并没有停，已经站到孩子面前。

    “滚开，不要碰我的孩子！不然我就要叫警察了！”

    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高个子女人，快速抱住两个孩子，女人用一双化了精致眼妆，贴了长长睫毛的眼睛，狠狠瞪着瘦男人。

    “夫人，你放心，我马上走，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瘦男人赶紧连连后退几步，然后低着头转身走了。

    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招惹来警察。

    等他坐回到自己的帐篷旁，他看见那个女人已经拉着两个孩子往马路边走去，刚才在空中飞的飞机，已经拿在孩子的手中。

    很快，他看见女人和孩子，钻进一辆豪华的黑色汽车里，几秒钟后，这辆汽车消失在远处的街道中。

    瘦男人叹口气。这世界，很正常，在每一个地方，都会有破落的人，也会有过得好的人。

    收回目光，瘦男人钻进帐篷，从里面拿出一个破烂的黑色背包，他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用脏兮兮的布包着的东西，他慢慢把这层布打开，里面露出一架精致的飞机模型。

    他把这个飞机模型，慢慢放到脚边的草地上。

    “先生，这个飞机还能飞吗？”

    突然，他的头顶响起一个声音，他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他紧盯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不过，他很快摇摇头。

    他确定从没见过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的五官很完美，但额头有道明显的疤，有着这样特征的人，不会让人轻易遗忘。

    “不，很久以前，我把遥控器弄丢了，已经飞不了了。”他摇摇头。

    “那有点可惜。”年轻男人蹲下来，“我可以看看吗？”

    瘦男人点点头。

    年轻男人拿起飞机，站起来，他认真地端详着手里的这个飞机模型，久久没有松开。

    瘦男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站起来，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竟然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一层泪水。

    年轻男人把脸转向瘦男人问道：“先生，我叫埃斯，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瘦男人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可以，你随便问，对了，我叫肖恩。”

    埃斯盯着肖恩的脸，过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肖恩，你好，我想，出一个很好的价格，买你这架飞机可以吗？”

    瘦男人，肖恩，听了这话后，先是有点发愣，然后摇摇头。

    “不，无论你出多么好的价格，我也不可能卖的，这是我生命里剩下的唯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埃斯问道。

    “这，很难说出来。”肖恩苦笑下。

    “为什么？这是你的秘密，是吗？”

    “对，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禁忌。”肖恩轻声叹口气。

    埃斯沉默了会儿。

    “肖恩，我现在有时间，很想听听你的秘密，你放心，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很快会离开这里，而且我还不是一个美国人。所以，你的秘密告诉我也没关系。”

    “你不是美国人？”肖恩认真地问一句。

    埃斯点点头。

    肖恩重新说道：“所以，我刚才感觉你没有我们这边的口音，年轻人，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并不复杂，从表面上来说是这样，这个飞机模型，是由一个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他不止对我重要，对我的母亲也重要，对我们整个家庭都重要，可是，谁能想到，某一天，我们得知他不见了，不是伤亡，也不算是失踪，没有人告诉我们真实原因，但是，从此以后，我发现总有些人围绕在我们身边，当我和家人在家里时，那些人就在外面，当我们去外面时，他们就分别跟在我们周边，我们完全无法摆脱，因为他们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最高势力，这样的情况，很快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崩溃。”

    “对不起，肖恩。”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肖恩奇怪地看着埃斯。他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我是觉得让你又回忆起了伤心事。”

    “不，我已经不太觉得有多伤心，反正我也快去和我的家人汇合。”

    “对了，肖恩，你的家人呢？”

    “三十年前，我父亲去了天堂，二十年前，我母亲去了天堂，十年前，我的哥哥因为车祸也去了天堂，而我的姐姐在三十岁那年去了欧洲，从此之后就没了她的任何消息，也许，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是好事。”

    肖恩停止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四面八方吹来的轻柔的风，飞舞在两个人的身边。

    “肖恩，你恨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不，为什么要恨？我想，他应该有他的理由，他并不想伤害我们。但是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肖恩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忧伤。

    “肖恩，如果我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岛上，让你以后过上比现在好的生活，你愿意吗？”

    肖恩愣住，然后笑了，“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埃斯的表情非常认真。

    “不，我不会离开这里，我已经老了，我不想再去其他地方，再说，这里是我母亲的家，是我的家，我母亲跟我说过，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们都离开这里，等那个重要的人回来的时候，他会找不到家的。”肖恩忽然伸手指向东面，“年轻人，你看，那边那栋红色屋顶的房子就是我以前的家。”

    埃斯顺着他的手指，看一眼。忽然埃斯转过身，背对着肖恩。

    过了好久，埃斯才又轻声说道：“谢谢你，肖恩，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不过，现在，我要离开了，再见！”

    埃斯再没有转身面对肖恩，说完后，埃斯就走了。

    肖恩看着埃斯的背影，有点疑惑，也有点无所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用睡觉来抵挡饥饿是唯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