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失去控制

    “科里森中尉，你知道2012年的传说吗？”亚当忽然开口问了个问题。

    “什么传说？”瑞漫不经心地问。

    今天晚上，是伊斯特执行第二十五次的任务。

    当一件事情，顺利进入一个正常规范的轨道后，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距离第一次任务，已经过去一年。

    也许是上帝保佑，这一年里，没出过任何差错，无论是伊斯特，还是他这个驾驶员。

    所以，当这一次飞越浩瀚太平洋，到达东方大国区域的上空时，也一切顺利。

    瑞的心情是比较轻松的，他想亚当的心情也是一样。

    “瑞，你竟然连2012年世界将要毁灭这个传说都不知道？”亚当的语气有点夸张，似乎带点讽刺。

    “亚当，传说只是传说，又不是真正会发生的，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重要。”

    瑞并不介意亚当的语气。

    无论亚当的性格，是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的，但他们已经搭档很多年，从工作本身来说，他们配合得很好，这种情况下，即便两个人没有更深厚的友情，也比其他人有着更重要的关系。

    “现在才七月，谁也说不准，也许再过段时间就真的会毁灭了。”亚当又说一句。

    “难道你在希望世界毁灭？”瑞盯了眼亚当。

    亚当沉默了。

    瑞不再说话，他其实明白，亚当也不过是在随便说说，打发点时间罢了。

    当所有的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当伊斯特在正常任务高度航行的时候，他们的工作就相对枯燥了点。

    但忽然，瑞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紧盯着屏幕，“亚当，你有没有觉察伊斯特在下降？可我并没有启动下降的指令。”

    “高度指数并没有变化！”亚当收起刚才的轻松表情，转而一脸严肃地盯着瑞。他明白瑞不会拿这种话开玩笑。

    “不对，伊斯特是在下降。”瑞凭着多年的空中飞行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伊斯特确实在直线缓慢下降，哪怕此刻是黑夜，玻璃屏外的参照物非常有限，但他还是能感觉出来。

    “瑞，是不对劲了，这些仪器似乎都失灵了。”这时，亚当的话里已经有紧张。

    瑞此刻也在拼命操控驾驶位上的仪器，他顾不上回答亚当的话。

    “是的，亚当，仪器是失灵了。”努力一番后，瑞有点绝望地看向亚当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瑞，是伊斯特出现故障了吗？”亚当的眼里满是惊恐。

    “跟基地还能联系得上吗？”瑞强忍着心里的慌张问了个问题。

    亚当只是用力摇摇头，他的外表显然已经慌得手足无措。

    瞬间，瑞的心跟随着伊斯特的下降在一起降落。

    他已经看到玻璃屏外飞过的一片低空云层。

    “瑞，这是怎么回事？是故障吗？”

    瑞在脑子里飞快闪过，教授列出的伊斯特可能出现的所有故障种类，他找不到一种跟现在的状况符合的故障名称，以及应对的方法。

    很快，玻璃屏外出现城市的建筑。

    “瑞，糟了，伊斯特要降落在中国的城市了！”亚当大声喊叫着，同时，他站起来，冲向控制室的门，他用力拍了几下，“瑞，门打不开，我们要完蛋了，是被他们发现了吗？伊斯特难道是被他们控制住了吗？”

    “亚当，镇定点！我想以他们的技术，还没达到能控制伊斯特的地步，教授说过，伊斯特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飞行器，如果是他们真的发现了，他们早派出尾巴咬上来。”瑞站起来，走到门边，他也试了下，门确实打不开，似乎伊斯特里面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但为什么它还能飞，还能保持匀速下降？

    而且更奇怪的是，此刻的伊斯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稳。

    “瑞，亚当，伊斯特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无机翼飞行器，它在保持平稳方面还有所欠缺，这就是我们需要你们进行宇航员式训练的原因。”瑞的脑子里闪过教授的一句话。

    瑞看着玻璃屏外，已经越来越清晰，伊斯特确实是在平稳降落，而不是失控地坠落。

    但下面，明显是一个中国的城市。瑞依稀能看到几个方块字。

    怎么办？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他知道伊斯特能躲避雷达，但躲避不了人的眼睛。一旦伊斯特降落到地面，被人看见，那就代表完全暴露，也代表他和亚当，将束手就擒。

    这一刻，他突然完全理解，在基地长时间学习那门语言的意义，是为了在类似这种突发事件时，能和他们的人进行有效沟通，以减少他和亚当的人身危险。

    “瑞，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孩子，如果就这样完蛋，真的太遗憾。”亚当的语气非常颓丧。

    “我也一样，不过我想，以我们的职业，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或许是件好事，这样就少些人为我们悲伤，也减少些痛苦。但是，亚当，你要镇静，我们在基地学了他们的语言，这会帮助我们更好地处理这种麻烦。”

    “瑞，你快看，有一个小女孩在向伊斯特走过来。”亚当的声音又在喊。

    随着亚当的声音，瑞意识到伊斯特已经停到地面上，他看过去，是真的，一个穿着夏季服装，扎着简单马尾，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小女孩，在慢慢向伊斯特一步步走近，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忧伤。

    “瑞，她走进来了，该死的，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亚当忽然急躁又愤怒地喊着，同时，他伸出手在墙上猛地捶了一下。

    瑞沉默着，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无法解答亚当的问题。“亚当，你保持安静，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现在能确定，这不是伊斯特发生了故障，也不是他们军方发现了后被他们在操纵，因为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完全跟军方是无关的。”

    “瑞，你的分析是对的，这小女孩怎么看都像个普通人。”亚当冷静了点，他又尝试想打开控制室的门，还是不行。

    “伊斯特又在开始上升了！”瑞是在凭自己的感觉和眼睛判断。

    亚当点点头，他冲到控制台上，双手不停按着，“可是仪器还是失灵的。”

    “亚当，我想，伊斯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不然伊斯特不会飞得这么平稳！”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冷汗不停涌出体表皮肤。

    伊斯特如果真的是因为故障而失去功能的话，它的飞行和降落不会这样有目的性，而且能这样平稳。

    “如果不是他们的军方，那到底是什么？”

    “我也无法知道，我只是猜测！”瑞摇摇头，“亚当，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保持镇定。”

    亚当坐下来，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显然他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恐惧，不想在搭档面前显示出他软弱的一面。

    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他们的目光都紧盯着玻璃屏幕，现在只有这个地方能让他们知道外面的状况。

    没多久，他们发现屏幕上出现了大海，然后，竟然出现一个海岛，接着，他们都能感觉到伊斯特慢慢降落在这个海岛的沙滩上。

    他们互相看了看，亚当又冲过去想尝试打开门，还是打不开，他的嘴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这时，瑞从屏幕上看见那个小女孩走了出去，然后，他感觉伊斯特又在上升。

    他连忙又按动那些仪器，他希望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但并没有。

    伊斯特又开始往空中飞去，可是，瑞知道这不是他操控的。他终于也有点烦躁，开始敲打仪器，嘴里也禁不住骂出句脏话。

    突然，瑞感觉伊斯特并没有继续往上升，而是开始在慢慢下降，很快屏幕上显出一片大海。

    “上帝，这是怎么了？这该死的又要去哪里？”亚当也过来直盯着屏幕。

    瑞看着海面似乎越来越近，突然，他醒悟过来，伊斯特在向海平面降落，难道它让那个小女孩出来后，现在是要往大海里坠落吗？

    “亚当，快，伊斯特要坠向大海了！”瑞说话的同时，整个人还在慌乱地尝试控制那些仪器，但没用，“亚当，快，拿上救生包和降落伞，我们要打开逃生舱门赶紧跳！”

    这边，亚当已经抢在瑞的前面，抢到一个救生包，然后，手忙脚乱的抢到一个降落伞背到背上，随后亚当飞快冲向逃生舱门，手握上门把的时候，亚当心里却害怕打不开这门，害怕这门也失灵了，就如同其他所有的仪器。

    但随着亚当的用力，逃生舱门却慢慢打开，顿时狂风吹进来，吹得他东摇西摆，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狂喜的，他马上跳出舱门。

    瑞紧跟在后面，也跳出了舱门，他发现距离海平面最多只有三百英尺，他用最快速度打开降落伞，这时正好有一阵狂风吹过来，将他的身体往上推升很多，他松口气，慢慢操纵着降落伞向海边飞去，快到沙滩时，他掉下来，在他碰到海水的瞬间，他马上用脚站起来，幸好，这里是一片长长的浅水海滩。

    瑞马上转身，看见远处的伊斯特正坠落进了大海，在海面上激起巨大浪花，也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瑞看见，本来也正操纵着降落伞，在往海边降落的亚当，忽然被一阵风吹着，吹向这个巨大的漩涡，最后竟然一下掉落在这个漩涡里，挣扎了几下后就完全沉入大海中。

    “亚当！亚当！”瑞大声喊着，整个人往大海里冲，谁知跑了两步后，身体却被牵扯住，他回头看眼，还挂在他身上的降落伞，被海水浸湿后变得异常沉重，他马上动手解开。

    但再转身时，海面上已经没有一点点亚当的痕迹，连他的降落伞的一点痕迹也看不见，他似乎是被伊斯特坠落引起的漩涡，一起带入了大海深处。

    “亚当！”

    瑞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入大海。

    “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拼命喊叫着。

    喊完，他傻呆呆看着远处的海面，海面上已经完全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而瑞的心里，满是疑惑、悲伤、慌乱，亚当是他多年的搭档，是他的战友，现在在他面前失去踪迹，而他却无能为力，无法去解救！

    瑞愤怒地伸手一拳砸向海水，被激起来的巨大浪花，瞬间冲上他的身体，他的脸。

    顿时，他似乎清醒了点，能冷静地去思考他现在面临的状况。

    他转身看向岛的方向。

    他应该先上岸。

    他看了下浮在海水里的降落伞，不应该丢下它，也许以后会用得着。

    他用手拖着异常沉重的降落伞，开始向沙滩走去。他艰难地一步步地移动着，在双脚离开海水的一刹那，他几乎虚脱地扑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去动。

    好久，瑞挣扎着起来，继续拖着降落伞走过沙滩，来到树林，他把降落伞扔到地上，他放下包，随后脱掉所有的湿衣服，他把这些湿衣服都挂在树枝上晾晒。

    瑞靠着树干开始休息，好长时间他都无法正常思考。

    终于，他站起来，看向远处，海面上依然什么都没有，似乎一直是这样平静。

    他观察着四周，这应该就是伊斯特在坠落前降落的岛，那个小女孩刚才走出来后，现在应该还在这个岛上。

    他始终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跟那个小女孩有关吗？

    可是凭刚才屏幕上看见的一幕，他实在无法理智判断出会跟她有关，她看着根本还不是个成年人！

    但，现在也不是该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看了好久，没看到这个岛上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那看来，这里应该是个荒岛，一个处在大洋某处无人居住的荒岛，他确认了这点，之后，他闪过一丝茫然，还有一丝烦躁，还有慌张和害怕。

    有一会儿，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忽然，瑞开始清醒。

    因为他饿了。他开始动起来。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不是吗？活下去，才能去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活下去，才能回到基地！

    他打开包，在里面翻找着，很快找到干粮，他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他想到什么，他把手里剩下的干粮放回到包里。

    他从包里拿出无线接收器，他打开开关，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又努力地试了很久，没有任何声音，他气馁地丢下仪器。

    他开始穿衣服，衣服还没有完全干，他也不在乎。

    穿好衣服，他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拿在手里，再把包背到肩上，他看了看地上还是湿的降落伞，最后决定把它留在这个地方。

    他走进丛林，一片原始的自然样貌，让他更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是个无人荒岛。

    树丛中传来鸟叫声，忽然，从空中划下一道阴影，他连忙闪到一棵树后，他看向前面，竟然是一只有着五彩羽毛的大鸟，它停在草丛里，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干粮并不多，很快会吃完。

    他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岛，也可能，永远都无法离开！

    “呯！”的一声过后，美丽的鸟倒在草丛里，周围的树上惊起不少鸟儿，纷纷飞向空中，他没在意，今天的食物已足够。

    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清理出一块地方，他找来干柴堆在一起，用打火机点着了，他把鸟放到火上烤着。

    很快有诱人的肉香弥漫在空中。

    他吃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他放到包里。他仔细地弄灭火堆，随后他背起包继续开始走。

    他沿着海滩走了很久，他没有见到一点人类的痕迹，这个岛真的是荒岛。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登上一块大岩石，望向远处的大海。

    好久，也没见到一点东西从海上飘过，他抬头看看天空，一片蔚蓝，只有白云飘浮在上面。

    他从包里找出把锋利的长柄匕首，握在手里，他走在满是杂草荆棘的树林中，用匕首尽量砍出一条容易行走的路。不一会儿，他已是满身大汗，却不觉得累，他不时用指北针矫正方向。

    一个多小时后，他确信他找到了伊斯特最初降落的那个地方。

    很快，他就看到了沙滩上有一行长长的脚印，脚印很小也很浅，由这脚印，他似乎能马上看见一个娇小柔弱的身体。

    这行脚印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着，看上去有点孤独和哀伤，有点无助，还有点其他的，他也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

    他站着不动在思考，但很快，他沿着这行脚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