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哀求

    陶金贵抢过纸后，马上用手撕碎，又把碎片捏成一团，重新放进裤子口袋。

    陈薇珂轻声冷笑一声，“陶金贵，有人今天下午来过了是吧？你知道他们来找的是什么东西吗？”

    “妈的，被你看见就看见好了，他们要找气球，跟你也没啥关系……”

    “陶金贵，我想你不是个傻子，你真以为我是走路来这里的吗？我骗你的，你想想，我连码头都不知道，我怎么能两手空空突然出现在这山里？实际上，我就是坐那个气球降落在泥地里的，我告诉你，其实他们要找的不只是气球，还有我，而且他们主要要找的就是我！你要是再把我关在这里，就是在给你自己找大麻烦！”陈薇珂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的慌张和害怕在一点点减少。

    陶金贵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点嬉笑，“你想骗我是吧？气球里能坐人？你以为我没见过气球？切！”

    陈薇珂大声冷笑了下，“你既然都能考上三本，我还以为你有点智商的，你以为他们来问气球，就真的只是气球？如果就只是个破气球，他们要这么认真地来找？”

    “那不是气球是什么？”陶金贵脸上的嬉笑消失了。

    “我告诉你，是现在最先进的飞行器，就像飞机一样，可以飞行也可以坐人，但这飞行器的功能可不是为了载人，至于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想你只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他们重视到会出来找，你就应该能明白！”

    陶金贵现在再也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因为，他一下想起李有庚说的话，更一下想到已过去十一年的那个事，其实那个事发生时，他也很清楚的，毕竟他在上高中了，他见过那时的大阵仗，光他们一个陵水县，就出动了好多船去找。

    如果，他们要找的那个气球，真的跟以前那个事情的性质一样，那他就真的要好好掂量一下。

    再如果，这个奇怪出现的奇怪女孩，真的跟这个气球有关系的话，那他就更要好好掂量下！

    “我再告诉你，陶金贵，你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吗？我要是普通人，怎么能坐着那种先进的飞行器，突然出现在你的养鸡场里？你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

    陶金贵是在用脑子好好想，不光想，他还不停上下打量着陈薇珂，就像是第一眼看见她一样！

    他是在想，眼前这女孩不普通在哪里？

    “对了，陶金贵，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会出现那声雷声吗？就因为我不是个普通人，是个被人保护的特殊的人！”到这会儿，陈薇珂为了自己能逃脱这里，已经是真真假假在乱说一气！

    “陶金贵，你要再想把我留在这里，对我做坏事，你就会有大麻烦，我记得你说过，你辛苦养鸡赚钱，是为了以后娶老婆生孩子，你还要照顾你妈，可要是你惹了大麻烦，你的生活就完蛋了！我告诉你，陶金贵，你要再不明白过来，等你坐牢后，你的鸡场完了，你的人生完了，你的妈妈也没人照顾了……”

    “你可别吓我，小陈姑娘。”这会儿，陶金贵不止不敢笑，连想都不敢往下去想，他的脸色已经渐渐成灰色。

    刚才雷声之后，他出了门，可门外的夜空一片晴朗，不少星星在上面闪烁，明亮的月亮慢慢在稀薄的云层里穿过，这景象，哪像是糟糕的要下雨的雷雨天气？

    还有，他去鸡舍里也看过，那些鸡看上去也都挺正常。

    似乎，这雷声是专门为了来吓他而响起来的！

    “陶金贵，你还在想什么？你要是现在赶紧把我送过去，那你的人生还不会完……”

    陶金贵犹豫地说道：“可是，小陈姑娘，我要是现在送你去，你会不会跟他们说我刚才欺负你？”

    他现在感觉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最好。

    陈薇珂一听，马上想起刚才那一幕，顿时两眼冒火，冲着陶金贵冷笑着，一边把身体退后几步。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非常懊恼地埋怨自己沉不住气，这个时候，应该先哄住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怎么还去激怒他？

    她连忙用温和点的语气说：“陶师傅，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其实，我现在明白，你刚才只是跟我开玩笑的，因为你喝多了酒是吧？”

    “对对对，小陈姑娘，我就是喝醉跟你开个玩笑！”陶金贵像是抓到什么救命草，顺着陈薇珂的话说下去，但说完后，他又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女孩，总觉得她眼睛里还是有点愤怒。

    这样的话，他就算把这个女孩送过去，她到时再说他做了坏事，他还是有麻烦，还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更惨，以后在镇上的名气都会坏掉，就更娶不到老婆！

    “陶师傅，你绝对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你什么坏话。”陈薇珂边懊恼着，边努力用话让这个男人相信她。

    陶金贵还是不太相信，“小陈姑娘，你让我再想想啊！”

    他丢下一句话就出房间，出去时他还是把门从外面锁住。

    他来到隔壁那间房，躺下来，头痛啊，怎么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现在要怎么办？左右为难啊！

    这女孩的话应该是真的，就因为是真的，从她来之后的所有不对劲，倒反而全能解释通了，现在陈所那边在找她，不，不只是陈所他们，还有来头更大的，他想起那两个严肃的陌生男人。

    唉，那样的来头，可不是他陶金贵能对付的，本来他们这个地方靠海，就是上面重点关注的地方。

    现在他要不把女孩送出去，以后查出来，那真的人生完了，家也完了。

    但要送吧，这女孩要告自己欺负她，这也是件同样糟糕的事，也是一样会毁掉他的。

    他想啊想，想到天空有点发白的时候，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连忙出房间，跑出鸡场，在树林里推出那辆摩托车，启动后直奔码头。

    二十多分钟后，他回到镇上的家，推开门，看见母亲已经起床，他一下跪在她面前，“妈，你救救我！”

    陈薇珂看到陶金贵又把门在外面锁住后，她心里是有点懊悔的，但害怕和绝望倒没有多少了。

    她看出这个男人已经在怕，她想，他是不敢跟那张纸上代表的人对着干的。

    她从里面把门反锁后，索性去睡觉，她要保存精力和体力，再继续对付这个男人。

    “小陈姑娘，你醒了吗？”

    迷迷糊糊中，陈薇珂听到门外响起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她马上听出不是陶金贵的声音，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是在做梦吗？她知道这个鸡场里并没有其他人。

    “是谁？”

    “我是金贵的妈妈，小陈姑娘，麻烦你开下门，我有事和你说。”

    这个男人的妈妈？

    陈薇珂脑子清醒了，马上从床上下来，用力搓下脸，又用手把头发重新扎成个马尾。

    她刚过去把门打开，门就被推开，然后，一个瘦瘦地有点直不起腰的老婆婆走进来。

    陈薇珂往后退着，没想到，这个老婆婆一进来就跪下来，跪在陈薇珂面前，紧接着，陶金贵跟在后面，一看母亲的举动，也啪一下跟着跪下来。

    这举动，把陈薇珂有点看呆了，也有点慌，“这是干什么？”

    事情的变化，快得让她难以理解！

    这男人几小时前还凶神恶煞的样，现在却变成跪地赎罪的小绵羊？

    “小陈姑娘，我是金贵的妈妈，我现在想求你一件事，就是求你原谅我的儿子，他早上跟我说，说他喝了酒，稀里糊涂做了点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他怕你去告发他，所以，我就来求小陈姑娘……”

    “只是点不舒服的事？你儿子刚才想做什么你知道吗？”陈薇珂算是明白了这母子的意思，但一听这话，她心里的愤怒就直往上涌。

    “姑娘，是我儿子他碰你了吗？是他碰到你了吗？”老婆婆原本灰白的脸色，这下更惨白。

    陈薇珂暂时沉默，再怎么愤怒，她的理智还是告诉她，要就事论事，所以，她摇摇头，事实上，严格来说，这男人是还没碰到她的身体。

    哪怕她再怎么厌恶这个男人，也不能瞎说，至少不能在他这个看来有点可怜的母亲面前。

    “姑娘，那求你原谅我儿子好吗？我以后会好好教育他的。”

    陶金贵的母亲嘴里说着话，然后，居然用膝盖在地上走了几步，来到陈薇珂脚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陈薇珂有点慌，想甩开，但她看见这个老婆婆的手，太可怕了，那不叫人的手，几根手指不是直直的，而是弯曲肿大的已经变形，陈薇珂都想不出来这像什么，感觉比鸡爪还要扭曲。

    陈薇珂终于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她看向老婆婆的脸，一张苍老干瘦的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显露出满满的沧桑和艰难。

    接着，她又看见老婆婆剪得短短的头发，几乎都发白了。

    “姑娘，都是我做妈妈的没用，才让我儿子这么可怜，他从小没有父亲，而我又没什么能力去赚钱来帮他，反而我早早就得了个风湿病，倒更加拖累他，搞得他年纪这么大了还没钱买房娶老婆，他这些年为这个事想得脑子都快坏掉，然后他今天一早很慌地来找我，说昨天晚上喝了瓶黄酒，醉了之后，对着姑娘做出点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但总算不是很过头，我想求姑娘原谅他，不要去说这个事，就算是可怜可怜他……”

    陈薇珂心里冷笑，呵，昨晚我绝望到要死的时候，他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哦，不是，姑娘，我不是要你可怜我儿子，我是求你能可怜下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你现在也看得出来，我的手都已经这样了，我现在就全靠我这个儿子在偷活，能活一天是一天，要是他因为这个事被抓进去，那我的脸面也没了，我们这个家也彻底完了，我也就真的活不下去，要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在姑娘面前先走一步，我特意带了根绳子，如果姑娘你一定要说出去，我不拦你，等你说了之后，我就在这附近的树林里找棵树挂着……”

    突然，一直跪在边上低着头的陶金贵，这时像鬼叫似的大喊起来，“妈，你不要做傻事，是我不好，害了你！”

    陈薇珂站在他们面前，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心里的愤怒还在，她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男人判死刑。

    可是，她看见这个老婆婆脸上的眼泪，还有老婆婆如鸡爪般扭曲的手里，紧攥着的一根绳子。

    或许，儿子犯了事进去，真的是会让这个可怜老婆婆走上绝路。

    陈薇珂咬咬牙，说道：“老婆婆，你不要多想，你放心，你儿子这次会没事，不过，希望你以后管好你的儿子。还有，你让你儿子现在马上就送我去镇上。”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陶金贵的母亲愣住，像是有点不相信，“姑娘，我这样的老人家可经不起骗的！”

    “我不骗你，你起来吧！”

    “好的好的，我让金贵马上送你，我也跟着一起去。谢谢姑娘啊，我以后天天在家里，为你上根香求菩萨保佑你。”陶金贵的母亲抓起衣服下摆，擦擦脸上的泪，然后，在旁边儿子的帮助下站起来。

    母子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

    “陶金贵，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陈薇珂喊了一句。

    “好的，小陈姑娘，你要说什么？”

    陈薇珂看着他母亲出了门口后，才说道：“两件事，第一，你到了镇上后，就说是今天早上在后面的树林发现我在瞎转，才把我送过去的。其他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多说，明白了没有？”

    陶金贵一听，当然连连点头，这话的内容是对他有利的，他也并不想告诉别人，他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发现这女孩。

    “第二件事，你以后在找女人做你老婆的时候，必须像尊重和爱惜你母亲一样的，去尊重和爱惜你未来的老婆，不然你就想想昨晚上那个雷声，你明白了吗？”

    陶金贵听了，不停点头，活像他鸡场里，某只在不停点头吃食的鸡。

    “好了，现在你马上带我去镇上。”

    “好的好的，小陈姑娘，我马上去把我的摩托车推到这门口来，这样就省得你的脚多走路。”

    陈薇珂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阵愤怒冲上来，这男人真够恶劣的，句句都是谎话！

    可是，她现在还能怎样，已经答应眼前这个可怜老婆婆。

    她只能克制着愤怒，平静地走出去，坐在摩托车的最后面，在她前面，是这个男人的母亲，倒真好把她跟这个恶劣男人分开！

    “小陈姑娘，我现在才发现，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女孩！”陶金贵在启动摩托车前，还转头冲陈薇珂说了句话。

    陈薇珂心里又是在冷笑。

    也许，所有女孩，都不想做不一般的女孩，因为，从一般的女孩，到不一般的女孩，这过程不会是幸福快乐的，相反是充满了迷茫、恐惧、痛苦、艰辛、悲伤。

    或许，还有点别的情绪，只是，陈薇珂这会儿也不清楚，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