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算什么

    陈薇珂把头伸出帐篷，观察下外面的情况，漆黑，寂静，可怕。

    她又有两天还是三天没洗过澡？

    在这个岛上，白天总是不停出汗，风一吹，干了，过一会又出汗，全身的皮肤就像个晒盐场，这种状况，一天洗两次都不过分，可她，总是要等到无法忍受，才想着去水坑边洗下澡。

    原因是不方便，哪怕是在漆黑的深夜，也会让她感觉到一丝羞涩。

    不过，更多是恐惧。上次，让她有种错觉，似乎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

    但她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这深更半夜哪会有人？

    她抬头看看树枝间若隐若现的月亮和繁星，如果是它们在看，她不会介意，会原谅它们。

    水坑里的水还是有点凉的，但流淌过身体后，没了黏糊糊的感觉，带给她无比的清爽舒服，她享受着这种舒服，没像之前那样匆匆洗一下就跑回帐篷。

    待在水里久了，她觉得越来越冷，终于受不了走上岸来，一出水面，深夜里凉爽的风吹上她的身体，更冷得她克制不住地颤抖，两条腿抖得都有点站不稳。

    她急急忙忙开始穿衣服，抬起一条腿穿外面的裤子，身体却失去平衡摇晃起来，她想放下抬起的那条腿，谁知被裤子绊住，只能用另一条腿跳着来维持平衡，跳了几跳后，脚上却传来疼痛，她现在光着脚，地上有小石头，有残树枝，刺痛了她脚底的皮肤，疼痛破坏了身体的平衡，她的身体摇晃着，感觉像要往一边倒过去，那边地上的石头更多，大的小的，都有着锐利的棱角。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声尖叫。

    突然，一道黑影像是从她旁边飞出来，飞快地接住她的身体，把她扶起来，然后，还紧紧搂住。

    她惊魂未定，只觉得自己被抱进人的怀抱里，有人的温度，还有人的气息。

    陈薇珂抬起头看，是瑞，就算是在黑夜中，轮廓依然是熟悉的。

    “你怎么在这里？”陈薇珂的身体，因为冷还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瑞没有说话，就紧紧抱着她。

    忽然，陈薇珂感觉到瑞的手似乎在她的身体上移动。

    陈薇珂清醒了，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完全穿好衣服。

    她用力推着，推不开。“放开我！”

    “你很冷是吗？”瑞轻声地说了一句，陈薇珂几乎听不清。

    瑞抱着她身体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瞬间，气愤和羞涩涌满陈薇珂的大脑，她伸手用力打了瑞一个耳光，“啪！”

    手掌击打在瑞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在这深夜里显得很刺耳，也传得很远。

    “对不起……”也许疼痛和声音让瑞有点清醒，他终于放开手，一边往后退去，“我马上离开！”

    陈薇珂用手捂住身体，眼前的人影已经退进黑暗里。

    她立刻穿好衣服，顾不上去看他是不是彻底消失了。

    刚才那幕，让她震惊，也让她有羞辱的感觉，还有点愤怒，她憋着，还是憋出眼泪。

    她匆匆跑进自己的帐篷，躺在里面，流了几滴眼泪，不是因为伤心，是气愤。

    直到天快亮，她才能睡着。

    帐篷里很热，陈薇珂热醒了，第一感觉，眼睛有点肿胀，不舒服。

    昨晚那幕很快记起来。

    呵，她可真是一个够天真的人！

    稀里糊涂来到一个陌生的无人荒岛，没有吃的穿的用的，又突然撞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却还以为一切都很美好，只因为，眼前有美丽风景！

    这不过就是傻而已！

    昨晚的事，到底让她清醒了。

    那个男人，瑞，终究是个男人！陌生的男人。

    陈薇珂呆坐在帐篷里很长时间，她想打开帐篷，很快又缩回身体。

    以后，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去面对他？

    她不明白，那个怪人，为什么要让她到这个岛上来？她的脑子里，开始不停思索这个问题。

    “陈薇珂，你醒了吗？”

    帐篷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把她吓一跳。

    是瑞的声音。但她没回答。

    “你要是再不回答，我就进帐篷了，我要查看你的情况好不好！”瑞又在说话。

    “我醒了！”陈薇珂很快回答。

    “好，你出来吃点食物吧！”

    “我不饿。”她的语气里，有种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的赌气味道。

    外面的瑞叹口气，“好吧，你先不出来也可以，这样不会让你尴尬！我想可能昨晚的事情让你有点受惊，有点害怕了，但我先要跟你解释一下，你根本没必要害怕，原因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只是把你当一个孩子，在我的理智意识里你就是个孩子，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一个孩子的，你完全可以放心，而且，我可以以我的职业来保证，我不会带给你任何危险！请你放心！”

    瑞的话说完了，周围一片安静。

    “好了，我现在去准备吃的，你可以从帐篷里出来，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我想你也是有正常的思维，能够听懂和理解我的话。”

    陈薇珂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远去。

    突然，她冲出帐篷，并不是去水坑边洗脸，而是加快步子往树林里走。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叫喊声。

    陈薇珂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回答。

    “你是在生气吗？”瑞已经追上来，堵到她前面。

    陈薇珂还是没有回答。

    “我已经道歉过，也解释了！”瑞的声音听着有点急躁。

    这算是道歉？算解释？解释，一般可以解除误会，让人恢复平静，而他的，完全是在火上淋油。

    “好吧，我可以再道歉一次！”瑞又说道。

    她还是沉默。

    道歉再多，也不可能把昨晚的事情完全消除。

    “对不起，陈薇珂，昨天晚上，我的动作真的只是想保护你，我怕你受伤，如果你摔倒在那些石头上，肯定会把身体磕伤，你要知道在这个岛上受伤是很危险的，这是事实，你也是明白的，我并没有说谎，是吧？”

    这道歉，像是逼着她反过来要去感谢他？

    “你怎么会出来的？你不睡觉的吗？”陈薇珂心里有个疑问。

    瑞犹豫了下，“我听见声音……我睡觉的时候，一直都很警觉，只要有点声音我就会醒。”

    瑞又补了句，“这是很多年的职业习惯，一向是这样。”

    “那你都看见了？”陈薇珂的心在往下沉。

    瑞明显是在思考，过了会儿，才点点头，脸上带点复杂的说不清的表情。

    他又接着说：“对不起，我听见声音，心里就有点担心，就留意着你，我抱住你是为了救你，我其实并没有伤害到你什么，对吧？这几天我们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宿营，我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你很清楚的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陈薇珂愤怒的目光。“滚开！”

    她说了两个字，眼睛离开瑞的脸看向别处。

    “你还是在生气？我很不理解你的情绪，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我已经解释了两次。”瑞的声音开始变得更烦躁。

    “那要怎样才能算什么？”陈薇珂转身，仰起头怒视他的脸。

    瑞有点无奈，“我的意思，现在，在这个该死的岛上，我每天只想着，怎样能弄到足够多的食物，怎样每天能吃到食物，怎样能让身体保持健康，保持到能离开这里的那天！除此以外，我什么也不想！”

    “对，我现在就在想离开这里！”陈薇珂赌气地说着。

    “你想去哪里？”

    “这个岛虽然不大，也应该有我能待的地方。”

    “你想一个人在这个岛上宿营？你是疯了吗？你真的想找死吗？”

    “对！这是我自己个人的事情！”陈薇珂继续赌气。

    “好吧！随你便，我已经够烦了。”瑞叹口气，转身走了。

    陈薇珂看眼瑞的背影，他的背影远去得没有一点犹豫的迹象。

    随后，陈薇珂也转身往相反方向的树林里走去。

    没有目的，也没有恐慌，心里残存的一点气恼让她没有畏惧。

    她对时间失去概念，就看着太阳从这一边慢慢移向另一边。

    她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肚子越来越饿。从早上到现在，她没吃过一口食物。

    能搞点什么来吃？她能看见头顶上有鸟在飞，看见又能拿它们怎样？靠她空空的手，是没办法的。

    果子呢？没有毒就可以吃，似乎是瑞说过的话。

    那怎么算没有毒？她没有去细想。

    她看见一棵树，上面结着果子，可是，那树枝离地面很高，她跳起来也够不到那最低的树枝。

    有点垂头丧气，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截枯树枝，有点长度，也有点分量，她拿起来举着往树枝上打去，打了好几下，终于有一个果子掉下来，她受到鼓舞，打得更起劲。

    突然，上面掉下一个长长的东西，差点掉在她头上，她跳到一边，站定后看这个东西，竟然是一条很长的蛇，掉下地后并没有死，又快速蠕动着开始爬，嘴里明显地吐着长舌。

    她狂叫一声，丢下树枝就跑。

    跑了一点路后，猛地撞到一个身体上，她抬头，是瑞。

    这岛真这么小吗？

    “怎么了？”瑞在问。

    “有蛇……”这会儿陈薇珂也没想其他，只是指指身后。

    瑞冲过去。

    陈薇珂转身看着，瑞正低头弯腰在地上找着，突然，他伸手从地上拎起一长串东西晃着，正是那条蛇。

    陈薇珂看清了，她的心揪起来，他疯了吗？

    应该没疯，瑞晃了几下手里的蛇后放到地上，突然用另一只手掐住蛇头下的部位，紧接着他拿出匕首，一下用匕首砍去蛇头。

    瑞的动作很连贯很快，眨眼间就拎着那条没有头的蛇，来到陈薇珂面前。

    “晚上有东西吃了！蛇肉也是可以吃的。”他是在跟陈薇珂说话。

    陈薇珂冷冷地看着他那沾了点血迹的手，忽然转身就走。

    “你又要去哪里？天快黑了，我们一起回营地。”瑞马上追上来。

    “我去哪里不用你管，我再也不回那个营地！”陈薇珂瞪他一眼。

    “请你不要像个孩子那样任性好吗？别拿自己的生命任性好吗？我是可以不管你。”瑞明显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同伴，可我遇到你了，我们都在这个岛上，我只能尽我的力，让我们不要在这个岛上饿死或是遇上其他坏事，所以，请你别任性好吗？你需要明白，靠你自己是没办法在这个岛上生存的！”

    “你以为你是超人吗？我只能靠你来救吗？”瑞的话，让陈薇珂有点不舒服，也有点想妥协，可她依然有点不服气。

    “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我已经够累了！你以为我很愿意待在这该死的岛上吗？你以为我很愿意来救你吗？”瑞的声音忽然就大起来，几乎是在吼叫，说话的同时，他把手里的东西狠命地扔在地上。

    陈薇珂害怕地往后退，突然就转身猛跑。

    “对不起，我没有冲你发火，你别跑！”瑞在后面追，陈薇珂跑得更快了。

    瑞停下来，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懊恼，“我真的不是冲你发火，我只是不明白这该死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薇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里，瑞叹口气，弯下腰把自己刚扔的东西捡起来。

    一直跑到精疲力竭，陈薇珂才停下来。

    天是在黑下来了。她凭着一点记忆终于走出树林，来到海滩。

    她宁愿待在沙滩上，也不愿待在那树木茂密的树林里。

    忍着饿，她看着太阳落下海平面，看着天一点点变黑，看着蔚蓝纯净的大海变成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她蜷缩在一棵树旁，黑夜的可怕在她眼前全部呈现。

    她真的是在任性吗？

    她的任性会带给她什么？

    她不去想。

    她睁着眼睛，不停扫视周围的黑暗，她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窜出来。

    她竖着耳朵，里面充斥着各种声音，没有一种声音能让此时的她感觉美妙。

    忽然，她似乎听见有什么声音在一步步靠近她，顿时，她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她想去看却又怕，最后缩紧脖子闭起眼睛。

    过了好久，声音没了，她慢慢睁开眼，周围没什么异样，她终于能好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