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另一个我

    寺庙一片死寂。

    沈炼眉心的旋涡经文若隐若现，周身有佛光普照，远远比那些扭曲僧人更像佛陀。

    他眯起眼睛，借助僧人的威胁深究着未知真经。

    沈炼注意到，未知真经和小西天僧人掌握的假佛法，似乎同出本源，却又有所区别。

    众僧人不知沈炼的虚实，一时间不敢再上前。

    与此同时，尸堆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一男子无比谨慎的爬出，望向沈炼的背影。

    男子名为严文，身穿老旧的财部法袍，境界不过初入天宫九境，另有修行武道的痕迹。

    面对夺目佛光笼罩的沈炼，他不禁如坐针毡。

    “此人…必定是小西天的孽佛，恐怕已是人仙的境界，也就是小西天所言的珈蓝尊者。”

    “珈蓝尊者为何出现在最为偏远的地界？”

    严文之所以提醒沈炼，就是因为察觉到后者的气血，以为对方同样是鬼市八部幸存的弟子。

    但眉心的经文一显露，已经变相证明沈炼的身份。

    唯有得到小西天承认的孽佛才能炼化此真经，按照他们的说法，旋涡状经文叫作【梵文】。

    据说梵文是黄眉领悟的大乘佛法。

    随着梵文的领悟加深，孽佛自然而然就能超脱境界。

    沈炼眉心的旋涡才一圈，通常五圈以内皆是珈蓝果位，相当于人仙；超过五圈，则是人仙圆满的罗汉果位；超过十圈，唯有传闻中地仙的菩萨果位。

    “古怪，孽佛不都是身魂扭曲，他为何是个例外？”

    严文表情凝重，悄悄取出遁出小西天的灵符。

    “寻常人仙的话，我还有一线生机，待到僧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珈蓝尊者身上，再找机会离开。”

    他眼底有恨意一闪而过，自从黄眉老佛在天庭遗址建立小西天，八部的所有正神尽数失踪。

    大部分八部弟子归入小雷音寺，唯有少数八部弟子苟活。

    严文便是坚守八部道统的少数弟子，他们只有区区千人，游荡在浅层鬼市各处，此番来到小西天，便是为找寻八部正神。

    “该死的，明明已经有正神的线索，如果逃遁离开，再入小西天怕是无济于事。”

    严文用力抓着灵符，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有活着才能重立八部道统，百年不成就千年，就算八部正神死绝，他们也早晚会有人脱颖而出晋升地仙。

    严文刚想催动灵符，表情突然变得惊愕起来。

    只见有僧人狂热的念叨着珈蓝尊者四字，三跪九叩朝沈炼而去，结果就在靠近十米时。

    咔咔咔。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碰撞声响起。

    僧人才刚目睹到沈炼眉心的旋涡经文，四肢无端扭曲，骨骼以诡异莫名的方式开始蜷缩。

    啪。

    僧人化作球形，彻底身死道消。

    沈炼眉头一挑，自己似乎摸索出些许未知真经的用法，尝试外散直接造成僧人扭曲致死。

    了然住持脚步放缓，指向沈炼眉心大喊道：“佛陀的梵文都是顺圈，他的梵文却是逆圈！”

    “他不是珈蓝尊者！！他是佛经中记载的大魔！！！”

    “哦？”

    沈炼摸摸眉心，转头打量着寺庙里的佛像。

    确实如同了然住持所言，佛像的旋涡经文是顺时针，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领悟的途经不同。

    沈炼是靠着职业面板强行炼化未知真经。

    孽佛估计都是小西天赐予他们的。

    “让我翻翻你们的佛经，我很是好奇，上面是怎么记载所谓大魔的，桀桀桀。”

    沈炼走向寺庙。

    众僧人回过神来，眼底的恐惧溢于言表，浑身佛光大涨，拼命挥拳想要阻止沈炼的举动。

    了然住持跌跌撞撞的冲进寺庙，跪倒在佛像前祈祷着。

    砰砰砰砰。

    沈炼食指一动，指尖一一落在众僧人的眉心，拔出时有点点血迹飘落，魂魄灰飞烟灭。

    “当真是可怕，黄眉老佛到底在天庭遗址发现了什么？”

    他一瞥指尖，接触过扭曲僧人的皮肉竟然呈现旋涡状。

    要知道，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地仙，根基旷古未有，结果面对一群伪八境的和尚竟然会受伤。

    沈炼越过愣神的严文，来到简陋的寺庙内。

    他无视敲木鱼诵经的了然住持，与佛像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道：“样貌和我有几分相似。”

    牌匾上赫然刻着一行大字。

    【现在佛释迦牟尼】

    “有趣，我都还没加入小雷音寺呢，黄眉师叔已经帮我塑造佛像，释迦牟尼？呵呵，师叔啊师叔，你为何还是心心念念。”

    沈炼拿起祭台上的几册佛经翻阅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关于大魔的记载。

    “释迦牟尼成道时，有一缕魔念化作魔主天瘟，天瘟为佛教欲界他化自在天之主，为恶者，为杀者，常以憎恨佛法。”

    佛经有相关插图，便是样貌相似的一魔一佛。

    释迦牟尼的眉心是顺时针旋涡，魔主的眉心是逆时针旋涡，图画是释迦牟尼压着魔主不动。

    沈炼冷笑几声，看来黄眉已经预见到自己会来小西天，并且也非常了解这种未知真经。

    “不过吧，既然魔主说的是我，释迦牟尼好像另有所指。”

    沈炼思绪万千，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

    了然住持念诵的经文变得愈发紊乱，五官扭曲加剧，脸庞就像是个凹陷的恐怖旋涡。

    随即双手捧着脑袋，身躯骨瘦如柴起来。

    严文持有的灵符无火自燃，吓得脸色惨白。

    他没有立刻远离寺庙，虽然不清楚魔主的来历，但明显沈炼站在小西天的对立面。

    “魔…魔主，那个鬼僧已经顿悟，即将晋升人仙，或者说是珈蓝尊者，你小心为妙。”

    在严文提醒后，沈炼放掉手头的佛经。

    “休要走！魔主！！”

    了然住持含糊不清的呢喃，扭曲的五官逐渐消失不见，旋涡则在眉心形成顺时针的经文。

    在肉眼的视角中，了然住持皮包骨头，几乎已经濒死。

    若是通过未知真经，了然住持的佛光已是冲天而起，皮肤沾染金色，气息强盛到极致。

    “我佛慈悲，让老衲来渡你这个大魔！”

    沈炼依旧站在原地，感受着身魂的异样，仿佛有无形中的力量在扭曲身魂。

    未知真经主动对抗，不过毕竟只是小乘佛法的层次，没过多久，胸口就有旋涡出现。

    了然住持信心大增，继续念诵几句经文。

    接着四双手臂从肋部长出，脖颈拔高半米，另有佛光在脑后形成一尊畸形可怖的佛陀虚影。

    “超度大魔后，一定能得到释迦牟尼的接见，到时成就罗汉果位也并非不可能。”

    了然住持扭曲的肢体舒展开来，拳掌有几分千臂拳的味道。

    脑后虚影做出相同动作，整个寺庙仿佛笼罩华彩，发挥出的实力远远不是初入人仙。

    严文仅凭肉眼，都能感觉到了然住持的恐怖。

    他杂念丛生，唯有直面孽佛才能知道其中的绝望，寻常修士九死一生才能晋升的人仙，孽佛只需简单的顿悟就能突飞猛进。

    也难怪小西天压根不在乎残存的八部弟子。

    “该如何夺回八部道统？正神真有希望对敌黄眉吗？”

    严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身魂气息已经走火入魔，绝望几乎击溃道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听到沈炼发出的啧啧，仿佛在赞叹小西天。

    严文抬起脑袋，恰巧看到一道道佛印砸向沈炼，后者含笑轻抚腰间骨刃，表情耐人寻味。

    他苦笑着摇头，“怎能把希望寄托于魔主，就算魔主愿意帮助八部，但又不是同门……”

    念头刚生出，难以言喻的炙热扑面而来。

    严文下意识捂住脸庞，皮肉在滋滋作响，分明是炙热到极点的气血，神情不可思议。

    “武者？他怎会是武者！”

    严文再次看去，沈炼的右手已经膨胀到十米大小。

    了然住持毫无还手之力，脑袋被其右手死死抓住，其余手臂不住的挣扎，奈何力量太过悬殊。

    严文眼底满是恍惚，宛如实质的气血不像作假。

    刹那间。

    沈炼的五指猛地收缩，肌肉线条紧绷，气血已经达到无法直视的地步，令严文双目泪流不止。

    “喂。”

    严文听到沈炼呼唤自己，连忙擦干泪水。

    沈炼开口问道：“此人是庙中住持，若是身死会不会引来麻烦？”

    了然住持从喉咙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语，“魔…魔主，我佛不会…放过你的……”

    “快说。”

    严文迟疑道：“短时间内是没事的，但方圆千里的寺庙都隶属一尊菩萨，待到上供之日，菩萨肯定会察觉到端倪的。”

    “短时间内没事就行。”

    沈炼一说完，微不足道的闷响回荡开来。

    指缝里有血肉骨骼的碎末挤出，无首的尸体掉落在地，四肢抽搐片刻后生息戛然而止。

    沈炼右臂恢复寻常，不过手指已经扭曲的不像样。

    “属刺猬的吧，不能碰，一碰就得倒霉。”

    他运转劲力，强行把手指一根根掰直。

    好在仅仅肉身遭受到扭曲，如果是魂魄，很可能认知都会出现问题，真假的认知颠倒。

    “怎么称呼？”

    沈炼张口一吞，所有尸体统统没入丹炉内。

    严文打了个寒颤，“魔主，我是财部外门弟子严文，并非小西天一方，隶属于……”

    “你兼修了武道？”

    严文听见沈炼提到武道，更加笃定后者也是武者。

    “是，八部傩仙死伤大半，仙种百年前就已经绝迹，如今的八部道统只剩武道一条路。”

    严文小心翼翼的问道：“魔主可认得家师高秋。”

    “高秋他如何了？”

    沈炼听到熟悉的名字，意识到苟活至今的八部弟子，大概率都是高秋师弟拉帮结派的。

    “师父已经成就人仙，可惜当初得到的武道仙种太少，否则我们也不用找寻正神的踪迹。”

    严文猜测沈炼就是当初得到武道仙种的几人之一。

    他暗自振奋，如此一来八部也算有两名人仙，高秋不必独自为战，寻到正神的把握平添几分。

    沈炼没想到高秋已经蜕凡成仙。

    以高秋的资质，想必每一步都极为艰难，又得带领八部弟子重整旗鼓，早已不是印象中的师弟。

    “高秋人呢？”

    “已经深入小西天，具体只有师父自己知道，我每隔半年才有片刻时间能联系到他。”

    沈炼怀疑鬼爹等妖魔也和高秋在一起，否则区区人仙，想在小西天生存根本不现实。

    他伸了个懒腰，“严文，我会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你有武道上的疑惑尽管问我。”

    严文轻声道：“前辈，师父说过一句话，武道不可深究。”

    “恩？”

    “他说武道是释迦牟尼独创的，修行武道就是在为释迦牟尼做嫁衣，所以必须重立八部道统。”

    沈炼咧开嘴巴，气血不住的外泄。

    严文连退几步。

    “严文，你继续说，高秋还提到过什么。”

    严文硬着头皮道：“师父他说过，释迦牟尼拜入小西天后，八部已经没有夺回天庭废墟的可能。”

    “哈哈。”

    “来，具体讲讲这个释迦牟尼。”

    沈炼握住腰间的骨刃，阵阵刀吟在四溢。

    “释迦牟尼原名为沈炼，应该曾经是瘟部道子，也是世间武道的创立者，修为踏足地仙。”

    严文偷瞄沈炼的反应，后者像是在压制怒火。

    “小西天由黄眉创立，而佛法则是由释迦牟尼传授。”

    “怪不得。”沈炼感叹道：“一个个秃驴浑身散发着假冒伪劣的武者气息。”

    锵。

    骨刃出鞘。

    刀光穿梭间，沈炼背后的佛像化为粉末。

    他已经搞清楚情况，释迦牟尼确实和自己有关，正是当初遗留在天庭遗址的一根救命毫毛。

    猴哥的毫毛含有沈炼一丝气息。

    黄眉利用毫毛以假炼真，弄出个释迦牟尼传授武道，缺少天魂的凡人八成也脱不了干系。

    “假的就是假的，不伦不类的武道有何意义？”

    “释迦牟尼，你应该知道我的存在吧？标榜自己是佛陀，把我称为魔主，可笑可笑。”

    “如此在意真假，你到底有多怕我现身？”

    沈炼撕掉记载佛魔图画的一页经文，颠倒后贴在墙上。

    原本图画中，是释迦牟尼镇压的魔主，反了过来后，变成魔主扑向释迦牟尼。

    “严文，联系上你师父后，与他说一声。”

    “师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