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世界乱了套（5k）

    卡洛斯在这个被改名为狼神镇的小镇子上待了差不多一周。

    每天主要任务就是不太刻意地进行闲逛，目前，已经跟许多人混了个脸熟。

    这里目前剩余的人口不到一千，一直以来主要食物来源是畜养的动物和外界进口，也种有一点作物，但可耕作期很短，只能作为一点聊胜于无的补充，这也是高纬度地区的通病。

    现在镇子跟外界断了联系，按理来说，一定会出现食物短缺。不过因为狼群没有掠夺他们的牲畜，甚至还会有大祭司定时为周边印第人镇子提供粮食支援，所以在这方面他们没有太大的危机。

    就连取暖的物资，大祭司也能送来不少，其中还包括不少日期新鲜的零食。

    卡洛斯越调查越心惊，这些物资，已经超出了枫国跟狼大君定下的协议内容，根本就是狼大君通过其它渠道搞来的。

    至于是什么渠道，在这里的卡洛斯没办法深入调查，只能反馈给军方。

    但这样的生活依旧十分不方便，习惯了现代便利生活的人即使一开始没有离开，也在封锁后的不久选择沿着当时还完好的公路走了，再也没有音讯回来。

    留下来的，大部分已经习惯了这样半自然的生活。

    也是这几天，让他不可避免地以当地人的视角，接触到了尘封甚至依旧在进行的历史。

    在这片大陆，他这些外来的有色人种不可避免的受到各种歧视，但相比这些原住民的境地，至少他这些人还有一个渺茫的上升通道。

    这里与其说是自留地，倒不如说是一个個大型露天监牢。

    百年前，先免费，后收费的烟酒代替了火药，从生理层面毁掉了他们的祖先。

    1997年，枫国关闭了最后一所境内的寄宿学校，但压迫只是从明面转为更隐蔽的深处。

    教育、医疗刻意反方向倾斜，放任私酒私烟的泛滥，毫无管控的价格体系

    就连麻被当成消遣休闲品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在保留地上设立试点。

    从这方面上看，其实上层完全能认识到这类物品的危害。

    可在现实当中，却几乎听不到这批人的任何声音，流量还比不上一些白人以其为主题拍摄的“鳄鱼的眼泪”。

    越想，卡洛斯头越疼。

    特别是他知道，自己所了解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夜不算深，刚吃完饭的卡洛斯跟克里人一起围坐在篝火旁取暖闲聊。

    他们的孩子就在旁边打闹，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些半大不大的狼崽子，它们就如同是其中的一份子般，即使扑倒孩子，也不过是在玩闹，没有任何大人在意。

    与其说是狼，不如说像狗。

    “嗷呜——”

    不远处，狼嚎声忽然传来，那些小狼崽也竖起了耳朵，用着不标准的嗓音，嗷嗷地叫。

    与之一同的，还有像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卡洛斯看着黑暗中的动静，很快，就看到了狼群拉着雪橇车接近篝火，雪橇上，是包装得很好的物资，一个个打扮严实得过分的黑袍人从雪橇车上下来，一言不发地分发起物资。

    “卡洛斯，卡洛斯。”

    烈马从远处跑来，喘着白气。

    “卡洛斯，大祭司过来了，镇长让我带你一起去见他。”

    本来想接近物资调查一番的卡洛斯听到大祭司来了，决定还是先去见一面。

    “你说那些黑衣人？那是狼大君的黑袍使者，那是受过赐福的存在，听说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镇长说过，我是镇子接下来最有希望成为使者之一的存在！”

    烈马对黑衣人的信息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那镇长，他已经是黑衣使者了吗？”卡洛斯听出了话里的其它意思。

    “是啊，黑袍使者每天晚上都必须身穿黑袍，远离其他人，潜心静修，我们镇子包括镇长，已经有了三个黑袍使者，是附近镇子最多的。”

    二人边聊边走，目的地是镇子中央的教堂，不过塔尖的十字架已经被敲了下来，不知所踪。

    就连里面的各种带有意味的神像都被清走，几乎只留下一栋建筑躯壳。

    越靠近教堂，狼群越密集，直到在教堂门口，卡洛斯看到了四只光看模样就知道非同一般的巨狼，它们绑着一个雪橇，看痕迹，那位大祭司似乎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镇子的。

    巨狼盯着卡洛斯，眼神的智慧多于兽性，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带来不低的压迫感。

    至少原本大大咧咧的烈马现在已经乖如鹌鹑，连呼吸的用力程度都要细细控制。

    在门口轻轻拍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大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黑袍使者，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眼珠，声音低哑：“进来吧。”

    教堂里面空荡荡的，光亮全靠油灯，一眼望去，能看到站在主持台的身影，在下面的座位上，还坐着两个黑袍人，不知道哪个是镇长。

    随着他们走近，卡洛斯能看到，主持台上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却不显得邋遢的白人。

    “大祭司，这位.就是卡洛斯。”

    黑袍使者的语气有些奇怪，说完，就一旁落座。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难于言表的怪异，烈马眼神乱瞟，不敢先开口，而卡洛斯则和桑伯格对视了几秒，装作不太好意思地撇开了视线。

    “听猎头镇长说，卡洛斯先生你是从育空流域一路过来的？”桑伯格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卡洛斯心头不妙，将圣徒这个能力收敛：“没错，当时的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对抗自然。”

    “.是啊，许多人都这么自以为是，不过攀山涉水，就认为自己将自然征服了，明明诞生于自然，却不懂得如何尊重自然。”

    桑伯格十分认同地点头，随后一声叹息：“卡洛斯，我听说过你，阿美利卡的超凡之一。”

    原本老实低头的烈马再也忍不住，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向似乎平平无奇的卡洛斯。

    “但没关系，你的身份不会成为我们交流的障碍，因为我知道，你始终站在正义的一方。”

    桑伯格好像很了解卡洛斯，从主持台缓缓走下，以血肉之躯，仿佛毫无防备地站在了卡洛斯这个超凡面前。

    卡洛斯沉默以对，虽然在迈城之战，有不少平民目睹了他，但真正知道他名字的并不多，后来大统领想抬他名声，以制衡声望越来越高的杰米。

    不过军方似乎有着某种顾虑，加上他本身也不愿出风头，所以被暂时搁置了。

    因此，知道他卡洛斯是个超凡的，基本都是一些高层。

    这也是他没有随便编个名字的原因。

    眼下桑伯格的这个表现，只能说明了高层已经被其渗透，而且向他提供情报的人，地位应该不低。

    “你不必自责，即便你用假名字，我也知道伱大概会出现在哪里，而你用真名也是我愿意直接见你的原因，不然”桑伯格若有所指。

    嗷呜！

    教堂外，连绵不绝的狼嚎依次划破夜空，这里似乎已经被数之不清的狼群所包围。

    “.我想知道，你帮助狼大君的目的是什么？一个以狼群为主导的国家，难道就不破坏自然吗？”卡洛斯思索着脱身对策。

    “看来，你对我有些误解.没人能确保自己是一定正确的，我不过是提供了一种方案，至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桑伯格指了指地面。

    “就像当初用烟草鸦片腐蚀原住民的白人不会想到，自己的子孙，也有一天会堕落其中。”

    “或许你们认为，让狼来统治世界是荒谬的，但我想说，为什么不呢？”

    “说不定一个崭新的可能性，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卡洛斯不善于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失败了，在进来之前，隐秘通话已经拨通，现在，他们的情况，已经在总部的研究当中。

    看着无动于衷的卡洛斯，桑伯格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其中蕴含着浓浓的失望。

    “看来，我们之间对正义的理解，存在着难以协调的地方，不过，能留下一个超凡，也不错。”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猛然朝卡洛斯扑袭而来。

    “咔吼！”

    黑袍破碎，露出了狼人的面容和结实身躯，带着卡洛斯哗啦一声撞碎七彩玻璃，摔在了外面。

    “猎头镇长！”卡洛斯能依稀认出来，这个狼人，就是猎头。

    “.骗子。”

    猎头不跟卡洛斯多废话，就要将他的头颅掰下，以泄这些天被欺骗的怒火。

    一个膝击配合双臂发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猎头击翻过去。

    不容他喘息分毫，又是两道黑影袭来。

    双手变化为利刃，逼迫扑来的狼人改变方向，他趁机翻身而起，化作飞鹰，向天空飞去。

    “嗷呜——”

    又是两头壮硕的狼人从教堂的顶上阴影处将他拽住，卡洛斯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重量，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他能看到，数以百计的狼群，正从四面八方而来。

    其中，混杂着零星的狼人。

    “松手！”卡洛斯大喊。

    只是狼人对他话似乎存在抗性。

    不仅不松，还疯狂啃咬。

    以手化刀，在坠落地面的时刻，他向两个狼人胸膛刺去。

    这两个狼人比起猎头的经验更加丰富，见到危险，立即跳开。

    但旁边，又有狼人出没，咬住了他的手臂，一个接一个，不消片刻，卡洛斯身上已经长满了狼人。

    伴随身体一阵扭曲变化，卡洛斯化作一团肉球，伸出无数的刀刃，对着接近的狼人一刀又一刀，成功解决了其中一头。

    死去的狼人身体不断缩小，渐渐化作了原本的模样。

    “钢斧！”

    从教堂出来，不知所措的烈马眼睛发红，拿出了猎枪，吼叫着，对着卡洛斯开枪。

    远处，骚动传来，人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就要对付这个狰狞的怪物。

    肉球不断收缩，卡洛斯化作毒液模样，没有理会那对他几乎造不成伤害的土制猎枪，专心对付起不断涌来的狼人。

    “卡洛斯，小心，空军即将赶到。”

    “等等，没有必要，我会想办法离开！”

    “那不是我们的空军——”

    几乎就是同时，破空声传来。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教堂就像一个熔岩蛋糕破碎开来，碎石如流星点点砸落。

    以此为讯号，爆炸接连不断地发生在这个原本平静的小镇之中。

    轰鸣掩盖哀嚎，族群正在恸哭。

    狼和人在这一刻是平等的，大部分的血肉之躯，抵抗不了这样的爆炸。

    狼群们退却了，一些狼人带着人们疯狂地逃离镇子。

    说是支援卡洛斯，但他也受到了几发近距离的轰炸，直接被炸飞了一段距离，没有余力继续维持异化，逐渐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爆炸渐歇，夜空之下，破碎的镇子再度归于平静。

    卡洛斯身上的伤势不轻，咳嗽着，艰难地一点点爬起来。

    环顾四周，眼中最先看到的，是红亮亮的火焰，闻到的，是刺鼻的硝烟。

    尸体横七竖八地陈于废墟，大部分的面孔，他其实不太认得出来，但他知道，这些天他们一定有见过面，说不定还打过招呼，怀着善意递过给他一根烤玉米。

    他熟悉了一周，本地人熟悉了一辈子的小镇，就这么几分钟毁灭在了炮火当中。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在他久久不能回过神之时，身后，有不太清晰的脚步声传来。

    “现在，你知道谁才是‘文明之癌’了吗？”

    出现在卡洛斯眼前的，是略显狼狈的桑伯格。

    卡洛斯莫名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沙哑怒吼:“你以为自己又算是什么好东西？！是你将他们卷入了这场纷争！他们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是你的野心、你的大志、你的自以为是！无辜者的鲜血，你永生永世都洗不掉！”

    “.有的种族百年前已经死了，但今天才埋，像这样的结果，我告诉过他们，他们欣然接受，甚至觉得，死在斗争当中，或许能比安逸地消亡更具光彩。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就是为他们报仇，尽管动手，我不反抗。”

    桑伯格张开双臂，就好像笃定了卡洛斯不会动手。

    “鸡蛋之所以愿意碰石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么了不起，或许只是一种走投无路，至少，在我设想的国度里，不会发生这么残酷的自相残杀。你可以加入我们，让我们一起，将大自然的癌症清除.”

    卡洛斯一言不发，左手勉强化作不完整的尖刺，就要朝桑伯格脖子刺去。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杀了他，对这个世界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只是，他的手被拉住了。

    他侧过头，能看到，拉住他的是一个跟普通狼人不一样的狼人，大约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狼大君。

    目光一凝，刚想说些什么，肉体破碎的声响传来。

    这种声音，他很熟悉。

    从异形恶魔，到古怪鱼人，再到刚刚的狼人.他撕碎了不少血肉。

    低头，他看到，一只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心脏。

    肉体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大脑已经意识到了死亡无可避免，开始闪回一些重要的片段。

    生机在迅速流逝，卡洛斯嘴唇蠕动，染血的手搭在桑伯格的肩膀。

    “他们.不是棋子”

    眼中神采消失，卡洛斯的头颅无力地垂搭了下去。

    “.虚伪，你这话，怎么不跟殖民者说呢？至少，我给了他们希望你的正义，不过如此，迂腐不堪。”虽然卡洛斯死了，但桑伯格还是忍住多说了句。

    狼大君抽回了手，看着遍地死去的同族，眼神哀伤。

    “大君，这都是必要的牺牲。”桑伯格安慰道，“同仇敌忾，能促使我们更快地团结一致。”

    “他说得对.我知道棋子的意思.生命不该是棋子。”

    “.所以，我们才需要尽快从棋盘里跳出来，当一名棋手。”桑伯格勉强笑笑。

    狼大君不置可否，将卡洛斯的尸体轻轻放在地面，注视数秒，才起身，拍了拍桑伯格的肩膀，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已经被抹去了的小镇。

    1月1日。

    狼大君正式宣布，自然王国成立，对枫国领土发起宣称。

    当日。

    在一些高层带领下，大部分建制军队宣布拥立新国，部分军队发生哗变，发生交火。

    数个行省在其人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宣布承认新国统治，正式脱离枫国。

    枫国总理发表紧急讲话，号召全国人民发起反抗，并向多国发出支援请求。

    桑伯格对此发表长生讲话，承诺，将自然王国打造成为世界第一个超凡国度，让所有人民尽早享受到超凡所带来的病痛消弭，永生不死的福利待遇，只要自然王国还存在，只要你是自然王国的属民，那么该承诺便始终有效。

    1月3日。

    桑伯格布下的暗棋控制了枫国总理，正式宣布投降，拒绝一切外国援助，接受新国整改，随后于首都失踪。

    一个以超凡势力为主导的国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所有人都被惊得瞠目结舌，然后纷纷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就在一旁好像发呆的阿美利卡。

    仿佛在问。

    “这你不管？”或者“这你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