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六章 清醒梦（下）

    不知睡了多久，罗南忽然睁眼，却未在意眼中摄入了什么影像。

    因为此刻，忽有一段语流“袭击”了他，在他耳畔低回：

    “……在于和各方都绑定挂钩，四通八达，并借此编织了一张借以栖身的万劫不毁的网。”

    谁？

    谁在说话？又在说谁？

    罗南皱眉，拥被坐起，那段“语流”持续在耳边回荡，找不见说话人，但感觉又很熟悉、很自然，好像这种场面理所应当。

    “这只是‘梦神孽’麻烦的一端，还有祂与外界的联系，一些更麻烦的家伙可以利用祂干扰到我们这里，而我们能做的却非常有限。”

    哦，在说“梦神孽”。

    罗南顺理成章就明白了，而且也醒悟了“说话人”是哪位：

    纯大君！

    这是纯大君通过“啮空菌”，与他交流。

    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埋在记忆深处的素材。

    “所以我一直在怀疑，幻魇之主神躯沉眠在此，是外面那些家伙给我们设置的最致命的套索。这一环不解开，我们永无出头之日。”

    这是纯大君，或者说是含光星系天渊遗族高层的共识，所以他们一定要针对“梦神孽”做些什么。可直到冥寂之主，也就是湛冥殿下陨落前，他们才真正斩杀了“梦神孽”，将其作为“冥河”的源头……

    然而那只是结果，“二星门战役”这里，他们是不是也想做点儿什么？

    唔，且不说天渊遗族高层想做什么，“二星门战役”后期，很明显“梦神孽”背后那些“更麻烦的家伙”已经抢占先手，利用“梦神孽”做了……“促成”了一出天渊遗族“内部相残”的大戏。

    至于“更麻烦的家伙”是哪些，当然就是诸天神国，还有六天神孽。

    纯大君当时已经点明了的。

    原来是这样！

    罗南以拳击掌，重吐浊气，随即翻身下床，准备将这段思绪转移到笔记上。

    等他打开虚拟工作区，却是愣了下。

    做了半截的笔记，凌晨睡觉时忘了保存吗？界面黑沉沉的，什么都没有……不，有一道纤细的光流，在黑暗如虚空般的界面上，切出了一条复杂的螺旋线，持续向前。但视角又始终聚焦在光流前端，看不出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

    这般图景，罗南也是有印象的。

    “测验时空”的“战棋模式”，选择并显示“棋路”的界面。这条在深空中狂飙突进的光流，其实就是“瞳环-28758号小行星”的映射；也是罗南选择的“棋路”持续演化的时空载体。

    罗南如今还在他自选的“暗雷”棋路中没撤出来呢，可随着“天渊镜像系统”低耗待机，整个进程已经停滞，后续如何启动、中继、结算，都是未知。

    现在……

    正转动念头，罗南忽然一怔。

    他盯着虚拟工作区的幽暗“棋路”界面，一个基本判断从心湖中破水而出：

    他，在做梦。

    意念流转，周围场景未变，但罗南就是确认了这一点：这不是现实里他的卧室，虽然陈设基本一致，但虚拟工作区的界面，显示的不是现实世界的笔记，而是他一部分思绪的映射。

    他是“入梦法”的大师，判断这种情境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念动之间，罗南就可以从这个梦境中跳出去，但他没有。

    他每天让成百上千万人进入他所营造的梦境之中，但他本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而如今，做梦不说，还做了个“清醒梦”，多少有些新奇。

    而且他能够感受到，这说是梦，也不是梦，更恰当地讲，是一种特殊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心流”状态。

    罗南近期一直在思考，高强度思考，不管有用没用、正确错误，他的大脑一直高度紧张，大量沉潜在记忆中的素材激活，进入思维框架，但同时也有一部分可能被压抑，埋得更深。

    而凌晨时分，罗南与武皇陛下交流，受到了一部分外在刺激，随即难得睡了一觉，形神状态从紧绷到放松，思绪却没有即时刹停，而是继续奔涌。之前受压抑的一部分素材，也在这种相对放松的状态下，重新激活。

    他在“清醒梦”中听到的、看到的信息，正是内在的灵明，筛选了大量素材后，重新组织了逻辑，给出的提醒。

    “棋路”？太宽泛。

    “暗雷”？有点偏。

    还有就是……

    罗南信手在虚拟工作区上一划，幽暗深空中好像覆了一层蒙板，上面有清晰的天渊通用文字显现：

    第一路：承诺；

    主线内容：兑现承诺，成为本次战役的特殊节点；

    本阶段演化时间：150小时；

    本阶段预测成功率：100%。

    这是罗南他选择“测验时空”的“棋路”时，没有选择的那一条。

    他选择的是“暗雷”，不过“暗雷”棋路中，也包括了“承诺”的内容。

    这是罗南与纯大君的约定：纯大君给了罗南一次任性的权利，而时纯大君则需要罗南做一个“特殊节点”。

    纯大君率先兑现了承诺，罗南则在兑现承诺的路上。他在“小黑屋”学习了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节点”并通过了考试，不费吹灰之力。事实上，正是因为罗南能力的溢出，让他选择了“暗雷”棋路，去搏一搏上限，反正无论怎样，那底子都坚实稳固，不会出岔子。

    也正因为是手拿把攥，以至于过了快两个月之后，罗南几乎将这里面的内涵忽略了。

    当时，纯大君怎么说来着？

    下一秒，纯大君仿佛仍通过“啮空菌”震荡传递的语流，在罗南耳畔缭绕：“……需要你做一个节点，也算做一个试验，看看能不能在与梦神孽的对抗中胜出。”

    对抗梦神孽？

    当时罗南只觉得再正常不过，瞳环-28758号小行星及周边战场，要对抗的可不就是“梦神孽”吗？至少在纯大君看来，“蟠魔”和“灯塔”这两个与“梦神孽”齐名的“赤轮六魔”成员，都不过是添头。

    可如今以“后世”眼光再看，这似乎并不单纯？

    记忆中的细节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罗南指尖又在“虚拟工作区”上划过，文字更新，却又不是“测验时空”中的哪段记忆，而是第一轮“棋路”演化完成后，他做过的考题：

    符合纯大君所需的“特殊节点”要求，理解战争体系框架各级干涉节点的作用，按要求完成形神框架调整，短时间内承受两种不同频的干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