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离开与回忆

    “好，很好！”放开对方的手腕，墨居仁笑着看向燕歌，

    “你这小子，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日后还要麻烦师父代为照看了。”听到此话，燕歌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对于这个女儿，他一直是有愧疚的，能够送其踏入仙道，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这是我的徒孙女，自然不能亏待，你几位师娘知道了，也定然会待她如亲生孙女一般的。”墨居仁说着，再次看向燕婉兮，

    “丫头，我的事情稍后让你父亲给你解释，现在你只要记得一点，那就是尽快准备一下，稍后随我离开。”

    说完，他也没有再坐着，而是径直起身，向着门外行去。

    要分别了，总要给这父女二人留点空间交代一番。

    此时的燕婉兮已经大概捋清了不少信息，也知道这位突然出现师公竟然是传说中的仙人，不过，听到要带自己离开，不禁再次怔住。

    “知道你心中还有疑惑，没关系，为父现在便将一切都告诉你……”燕歌也没有隐瞒，随即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

    翌日清晨，坊市上空。

    一道赤色光华亮起，向着东部方向破空而去。

    赤光神舟的动静不小，自然引起了下方不少人的注意，都知道那是天华楼墨楼主的座驾，纷纷望着天际尽头低声议论着。

    “小姐，我们回去吧。”天华楼门口处，数道身影并排站立，辛如音和小梅，千羽千灵两姐妹，以及齐云霄等等。

    听到提醒，辛如音轻嗯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去。一旁的齐云霄见此，下意识的张了张口，心中却忽然一怯，终究没有喊出声。

    ……

    赤光神舟作为飞行法宝，速度自然是极快，不用半天功夫，便已经离开了岚州地界。

    此次一同出发的只有三人，除了墨居仁，燕婉兮，还顺便带上了菡沐阳。当初对方之所以留下，为的便是等他归来。任务完成，自然是要返回家族。

    阁楼二层靠近窗户的位置，墨居仁正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

    对面位置，还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修仙者法宝的燕婉兮却满是好奇，不断的向着房间各处打量不停，清澈的眸子更是透出掩饰不住的向往。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一片，甚至有些绝望。尽管遵从母亲的遗命前来认亲，也见到了那人，然而，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

    她恨那个人，恨他抛下了自己母女，也恨他令的母亲郁郁寡欢二十年，最终撒手人寰。

    本来按照她的想法，完成了母亲最后的心愿，她便打算离开嘉元城，甚至离开岚州，永远不再和那个人有半点来往的。

    却没想到，还未等她起行，事情便陡然急变，变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师公！仙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亲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没想到，自己还具备了‘灵根’，同样可以踏入修仙大道。

    飞天遁地，长生不死，见到师公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且一切，都与那个人有关。

    她恨对方，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的生命，资质，所有的一切有一半都是源自于他。而此次的机遇，同样是因为对方的引荐。

    想到这一切种种，她的心忽然有些乱了，不知道自己继续恨下去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否则容易老的快。”却在此时，一道温和的调侃传入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公……”燕婉兮回过神来，见得对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随即小声应了一句。

    说心里话，对于这位见面还不到一天的师公，她心里还是有些局促的，尤其是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从昨天见面到现在，尽管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关爱有加，但是，却依旧无法真的放松下来。

    “在想你父亲？”

    “没……没有……”燕婉兮面色微变，总感觉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住对方。

    “能说说你母亲的事情吗？”墨居仁再次问了一句，却令的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母亲出自越京城云家，是我外公唯一的女儿，原本无忧无虑的她却遭逢剧变，直到遇见了他……”

    随着燕婉兮的缓缓讲述，墨居仁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方的母亲名叫云晴雪，出自书香门第，医道世家，家主云万春更是越京第一神医，名传天下。

    这样的家庭，再加上父母兄长的疼爱保护，使得对方从小便过得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然而，世事无常，十六岁时，一家人外出河边踏青，却遇到了一伙黑衣蒙面的强盗，直接将其父母，兄长，甚至是丫鬟下人尽都屠戮殆尽。

    而她自己，虽然腹部中刀，却因为幸运躲过了要害，并未立刻死去，又恰好遇到路过河边的燕歌，这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尽管如此，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云晴雪整个人都差点疯掉。

    无尽的恨意充斥内心，她要报仇。尤其是在得知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燕歌竟然是岚州惊蛟会之主，越国第一武道强者之后，更是直接央求对方能够主持公道。并且，只要对方答应，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她自己。

    彼时的燕歌虽然外表看着年轻，年龄却不小了，看着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云晴雪，怎么可能答应，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

    不过，他也确实很看不惯这种丧尽天良的恶徒，表示愿意无偿出手相助。再者说，不过是一群强盗，乌合之众罢了，甚至即便对方是一方势力的高手，也同样不被他放在眼里。

    之后的事情也很简单，别看惊蛟会只是岚州的帮派，但是，影响力可不仅仅只在岚州。尤其是燕歌几乎已经是凡俗武道的巅峰强者，其人脉关系早已辐射至大半个越国。

    经过他发动关系一番仔细的调查之后，很快便锁定了目标，位于越京城外某处山寨之中的一伙山匪。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伙山匪也不是主谋，真正的幕后之人竟然另有其人，是云神医昔日的一位仇人之子。

    其父本是一名奸商，平日里更是作恶多端。之后不幸得了重疾找到云万春医治，结果遭到了拒绝，不久便一命呜呼。

    至此，对方的儿子便恨上了云家，并且在一段时间之后花费大笔钱财雇佣山匪做出灭门之事。

    了解到这一切的燕歌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云晴雪找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了对方。

    他给了对方两个选择，一个是他出面将这伙山匪以及某后的主谋一并诛杀，亦或者传授对方一段时间的武功，让其亲自出手，手刃仇敌。

    无论是山匪还是幕后之人，都只是些寻常凡人而已，没什么实力。以他在武道的成就，对付这样的土鸡瓦狗实在没什么难度，即便让云晴雪出手也不需要太久，只要让他调教半年，定然可以轻松做到此事。

    云晴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既然有机会，她自然是更愿意亲自出手，一来可以发泄心中的恨意，同时祭奠父母兄长的在天之灵。

    对方如此选择，倒也并没有出乎燕歌的预料，正好他在越京城还有事情要办，并不急着离开，索性便直接停留了半年。

    云晴雪资质和悟性都不错，这同样也是燕歌愿意帮助对方的原因之一，事实上，在救下对方的一刻起，他心里便起了收徒的念头。

    因此，半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是倾囊相授，没有丝毫保留。本就是救命恩人，现在更是如此真心对待自己，云晴雪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报仇的事情很顺利，有燕歌暗中守护，半年后的云晴雪持剑上山，将那一伙山匪全部诛杀，之后更是找到了幕后之人，同样手起刀落。

    至此，这笔血债以及背后的恩怨方才彻底画上句号。

    相处半年，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燕歌这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询问对方是否愿意拜自己为师，并且随自己一同前往岚州生活？

    不曾想，听到此话的云晴雪却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表示要想一想。

    这却是让燕歌有些意外，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没有成功？自己可是惊蛟会之主，越国武道巅峰强者，对方竟然还犹豫？

    当然，这种事情本就需要你情我愿，对方既然要考虑，他也懒得强求。即便对方最终没有答应，也没什么，权当是二人缘分不够。

    分别前的夜晚，云晴雪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买了越京醉仙楼中顶级的好酒仙人醉，专门邀请燕歌赴宴，以感谢对方的恩情。

    这样的事情燕歌自然不会拒绝，权当是为两人之间的短暂缘分做个了结，于是，稍作准备之后便欣然赴约。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尤其是仙人醉，不愧为越京第一名酒，实在是美味。更让燕歌有些诧异的是，以他的修为在喝了一坛之后竟然感到了一丝醉意。

    紧接着，他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以他早已达到先天境的修为，再烈的酒也不至于喝了一坛就生出醉意？

    不只是醉酒，丹田之内更是随之生出一丝莫名的燥热之感，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到了此时，他如何不明白，这分明是对方在酒中做了手脚。并非毒药，否则，以他的修为早就察觉出来了，至于究竟是什么药，他也已经来不及询问。

    体内的燥热越发剧烈，更伴随着阵阵眩晕，他的意识也随之变得迷糊，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清楚。

    直到翌日清晨，终于清醒过来的燕歌看到了床头的信件，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极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甘愿委身于他。要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只有中年模样，年龄却早就快六十了。

    更让他面色剧变的是，对方信件中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强烈的死志。

    大仇得报，大恩偿还，她已经再没了牵挂，只剩下一个人的她也不打算苟活于世，会找个安静之处，悄悄结束自己的性命。

    得知这一切的燕歌顿时心急如焚，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发动自己的关系寻找起来，直到一个月后……

    ……

    “这些事情，你小的时候便知道？”

    “有些是，有些是昨天晚上他告诉我的。”飞舟之上，燕婉兮神色复杂的回道。

    听完对方讲述的墨居仁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对方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良久，方才再次问道：

    “所以，你母亲当时便决定自杀？那为何又放弃了？”

    “没有放弃，母亲确实自杀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燕婉兮微微摇头，接着道，

    “母亲当日离开之后便独自一人来到家人惨死的那处河边， 吞下了整整一瓶的‘九寒丹’，之后便直接投河自尽。

    九寒丹是外公的独门秘药，至阴至寒，本是救人的宝药。但是，若一次性吞服过量，宝药便会成为至毒之物，服用者寒毒袭身，全身经脉都会结冰，再无幸免的可能。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九寒丹竟然没有起作用，数日之后，母亲再次醒了过来。”

    “九寒丹，至阴至寒！”墨居仁心中一动，莫非是燕婉兮的原因？冰玉之体嘛，修仙界中顶级的冰系体质，面对这样的寒毒，还不是来者不拒。不过，却忽然反应过来，若是云晴雪已经怀孕，那时的对方却还是个细胞，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若不是燕婉兮，那又是什么原因？还是说云晴雪本身便拥有某种冰寒体质？会不会也具备灵根？

    这种可能性不低，或许燕婉兮能够具备灵根和冰玉之体，便是遗传了自己的母亲。

    可惜，无论是与不是，都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再行探究也没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