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定会让你打个痛快

    “你当左良玉真是面捏的吗？”

    朱仙镇岳王庙内，李自成瞪了郝摇旗一眼，道：“今日，明远的前营遭左军偷袭，若非将士奋勇，救援及时，险些着了左平贼的道。可见水坡集的官军，虽断水断粮，却非是不能一战，如将之逼得急了，于我未必是好事。”

    牛金星此时也接言说道：“水坡集在我之下游，所以我军才好断其水源，只须再静待二三日，其必然不战而自溃，如今就算其尚能勉力一战，于我也不足为惧，只要坚守营垒，远用炮轰，近则弓弩齐射，若逼至营前，其力也衰，不足虑也。”

    他捻着胡须看了一眼宋献策，才又继续说道：“只是北边新来这股官军援兵，我等既不知其底细，亦无法截断其水源供给，因此对其确实不可忽视。”

    众人听了他的分析也是个个点头不已，就连以莽撞著称的郝摇旗也咧着嘴不住点头，他更是抬手挠着头皮，表现出一脸沉思之态。

    罗汝才插言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摇旗兄弟那边的消息，如果闯过去的那几股官兵，确为北边宣府张诚所派，恐怕此刻他们已经有了联系……”

    刘宗敏神情一紧，道：“汝才，你是说丁启睿同左良玉得知外有援军，恐会负隅顽抗？”

    “正是。”

    刘芳亮也开口说道：“若水坡集这边负隅顽抗，固守待援，于我确为不利啊！”

    罗汝才的心腹军师吉珪神情颇为耐人寻味，他似乎十分惋惜，却又透着一股幸灾乐祸之色，不过众将都在思索着对策，并无人注意到他神情上的微妙变化。

    此刻，他轻抚着下颌上不多的胡须，开口说道：“大元帅，依吉珪看来当即刻准备，明日寅时炮轰水坡集，卯时派出步骑，冲击水坡集官军各处营寨……”

    “仓促进攻水坡集，怕难以攻破啊？”

    面对袁宗弟的质疑，吉珪似乎早有准备，只听他道：“咱们为的非是一举攻破官军营寨，而是施以威压，迫其自溃尔！”

    郝摇旗又忍不住了，他跳起来说道：“闯王，大元帅，你派俺上吧！你叫小鼐子轰他老左一个时辰，俺一准能把左营人马冲他个儿五零四散！”

    闯王闻言不由笑着说道：“你呀……可也未免太看轻他左平贼啦。他毕竟也是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将，以敬轩之狡黠骁勍，尚在这左平贼手下吃了许多亏，前些时日还来找咱借兵乞援，可见左良玉这平贼将军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郝摇旗却明显不服气：“大元帅，难道俺跟着你是吃白饭的不成？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你要是不派俺上去打第一阵，那俺……俺只好解甲归田啦。”

    他一脸倔强之色地接着补充道：“有痛快仗不叫俺打，那还要俺这个人在闯王大军里头，又有个啥子用嘞？”

    李自成只觉得郝摇旗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安慰他道：“摇旗，你何必急在一时，如今南面水坡集就有官军十余万人马，而北边新来的官军至少也有数万，你还怕不能打他个痛快嘛？”

    闯王说完十分友善地瞪了郝摇旗一眼，又继续道：“你放心，我定会将重要差事派给你，让你打上一场痛快仗！”

    郝摇旗听了这话，果然十分高兴地说道：“好……好！俺和弟兄们就等着闯王大元帅下令哩。”

    郝摇旗，陕西延安府人氏，他也是早期参与起事的老贼，虽然原本也在老闯王高迎祥营中为将，却并非是李自成老八队的心腹。

    他的本名大家早已忘记，只因在老闯王高迎祥麾下时，有一次作战失利死伤惨重，正是郝摇旗从高迎祥身边掌旗官的手里夺过“闯”字大旗，在战马上不住地摇着大旗，狂呼怪叫着冲进了官军的阵中……

    闯军众将士见之也是精神大振，都追随着“闯”字大旗杀进官军阵内，转眼之间就扭转了战局的不利，把官军杀得落花流水，从此以后，大家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郝摇旗”，久而久之，反倒忘却了他的本名。

    据史料记载，郝摇旗其人忠心义胆，作战“枭悍”，每逢打仗，均举旗冲锋在前。

    不过，因他是老闯王高迎祥的部将，当年可是与李自成这位“闯将”平起平坐的存在，非是李自成老八队的部将，在闯营之中颇受排挤。

    而且他还有一件事，也确实做得很不对！

    那时李自成刚刚经历了潼关原之败，率一十八骑隐藏在商洛山中喘息休整，一面收集残部，一面训练队伍，准备时机一到东山再起。

    但当时条件确实困苦万分，连粮谷都得不到保证，李自成自己的嫡系老八队因过惯了苦日子，加上一向军纪很严，所以还能勉强坚持下去。

    但原属高迎祥部下的郝摇旗所部，并非李自成嫡系，一向军纪很差，他们既受不了军纪约束，又过不惯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因此就有了把人马拉走，另起炉灶的心思。

    郝摇旗为人一向豪爽，很讲义气，他觉得明人不做暗事，要走也得和李自成讲清楚，所以他再三权衡之下，还是亲自登门来向李自成辞行。

    其实，郝摇旗原是准备一死的，他这人就是仗义，宁愿李自成亲自赏他一刀，也不愿背着李自成干偷偷摸摸的事，他当时对李自成言：自己只是因为吃不了苦，想到别处去活动活动，日后只要闯王竖起大旗，郝摇旗一定回来跟着闯王干。

    要知道此刻正是李自成最困难的一个时期，麾下拢共也才数百人马而已，可郝摇旗部下就有七十余人马，且个个都是久经战阵的骑兵，打起仗来如旋风一般，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当时，总哨刘宗敏等人都说郝摇旗忘恩负义，不能便宜了这种无义之人；还有的说家有家法，军有军规，郝摇旗平时就居功自傲，遇到艰难又不肯同心协力，常发怨言，现在又要哗变逃走，如果不加阻拦，就没法叫全军将士心服，所以他们都力劝李自成杀掉郝摇旗。

    可李自成再三权衡之后，非但放他率领麾下七十余精骑人马离开，还从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装备中，拿出二十匹战马、七十副盔甲、大刀送给了郝摇旗，另外又赠送了他四百两银子的路费。

    这一切都大出郝摇旗的意料之外，当下感动得跪地大哭，当即表示：自己坚决不走了，死也不离开闯王。

    李自成却反过来宽慰他道：“你还是去吧，这里暂时还算风平浪静，留下也没有许多事做，你到了外面反而还可以牵制一部分官军。再说你手下的将士吃不了苦，勉强留下反而不好。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走吧，我们兄弟今日能好散，来日还会好合的。”

    临别时，李自成又对郝摇旗说道：“你出去如果不得意，随时可以回来。”

    李自成恩深义重地放走了郝摇旗，以怀柔政策处理了这一起本来可能发生的刀光剑影流血事件，而郝摇旗以后也果然不曾食言，再李自成杀出商洛山后，又回到了他的麾下。

    不过，刘宗敏等老八队战将却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对郝摇旗的所作所为十分不齿，使得郝摇旗在闯营中隐有被孤立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