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召见

    东海之滨。

    一座看似寻常的海岛上，渔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但那些凡人谁也不知道此岛还有另一个作用，鹿野之原的‘锚点’。

    类似的‘锚点’在北荒还有几处，散落分布，是鹿野主人和外界联系的渠道。当然，‘锚点’是可以随时随地变动的。

    此刻，鹿野便停在海岛上空。

    但即使修仙者路径此地，看到的也是烈日白云、湛蓝天空，察觉不出异常。

    烈日下。

    几道虚影悄然飞临小岛上空。

    化身在前，单手捏了个印诀，打向虚空。下一刻，细微的光影浮动，转瞬即逝，毫无波动。

    晴空依旧，人影全无。

    鹿野入口的石碑前显现出几人的身影，迈步进入鹿野。

    里面的人感知到大阵被触动，两侧山顶飞下三道人影，眉心都有冥月印，且都是元婴期修为，正是在外界鼎鼎大名的冥月卫。

    “什么人！”

    当先一人是个黑面男子，扬声厉喝，脸上却是惊疑的表情。

    化身闻声看过去，心道看来苏子南陨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鹿野。不过冥月卫不止三人，还有冥月卫奉苏子南的命令在外面活动，估计得知苏子南陨落后已经叛逃，不可能主动回来了。

    “好重的脂粉气！”

    鬼母看也不看三人，视线穿过花海，望向鹿野之原深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海中心，亭台楼阁间不断有女子走出来，无一不是天香国色，颇为养眼，短短几十年苏子南便又搜罗到一批如花美卷。

    化身也看到那些莺莺燕燕，不禁皱眉。

    鬼母简单修补了魔幡，活禁苏子南元婴，他们已经了解到鹿野内部的情况，如今亲眼看到，才知苏子南的行径有多荒唐。

    这些还不是全部。

    有的以为是情郎回返，正在精心梳妆打扮。

    “啊！”

    凄厉的叫声中，三个冥月卫还没飞到化身近前，全变成了滚地葫芦，表情中充满痛苦和惊骇。

    鹿老魔飞升后，能够操纵冥月印、控制他们的，只有他们的‘主人’苏子南！

    这个人为何……

    听到叫声，洞府乱作一团，女子花容失色。

    她们期盼的情郎没有回归，却被几个不速之客闯入鹿野，不仅能开启大阵，还能控制冥月卫，不乏机敏之人，已经预感到什么，满脸惊惶。

    化身闪现到冥月卫前方，沉声道：“苏子南作恶多端，已经伏诛！念在你们是从犯，受其胁迫，可饶你们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遵老夫之命行事，不可慢待。立下大功者，老夫不仅解开冥月印，放你们自由，还有额外重赏！”

    随着化身的语气变化，三位冥月卫的心情大起大落，冷汗津津，最后大喜，忙不迭叩拜新主人。

    非是被化身虚无缥缈的承诺鼓动，是为保全性命而喜。

    性情刚烈、宁折不弯的人怎么可能甘受冥月印控制？

    这些冥月卫都深知变通之理，只要能活命，跟哪个主人没有区别。

    轻而易举收服冥月卫，化身满意地点点头，冥月卫都是元婴高手，手下有了可用之人，以后不必再亲力亲为。

    】

    至于那些女子……

    化身招了招手，申晨快步上前。

    “全部抹去记忆，妥善安置。”

    申晨还没想好怎么指点两个小不点儿，又接到新的任务，也不敢反抗，领命去了，好在化身吩咐冥月卫跟着。

    看到三位元婴高手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令行禁止，申晨那点儿委屈立刻烟消云散。

    接下来。

    化身按自己的脾性，将乌烟瘴气的道场清理一空，重新开辟出几处洞府，分给鬼母一座安顿哑姑，也给弟子们留出修行的地方。

    不多时，鹿野轻轻震动，高升云端，飘进北荒，渺然无踪。

    洞府内。

    化身盘坐在冰床一侧，看着鬼母手指引动神纹之力，在哑姑身上描画，有奇异的力量渗入。

    这种调理秘术，鬼母已经施展过多次，哑姑日益好转。

    看着哑姑紧闭的眼睛，化身迟疑道：“她何时能够苏醒？”

    初遇鬼母时，仅用了一次秘术，哑姑就能出声回应他们。

    过去这么久，她却一直在沉睡，不见醒转的迹象。

    鬼母看了看哑姑，又看了看他，毫不客气呵斥道：“着急什么，本宫会害她不成？以后她是本宫飞升的恩人，又是爱徒，本宫当然要用最好的秘术帮她调理，确保万无一失。她以炼气期的修为，沉睡五百年之久，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在她的境界能和那只懒蚕匹配之前，越晚醒转对她越有利！不然你来试试？”

    化身默默退出洞府。

    不多时，鬼母从里面出来，“让她静养一段时间吧，正好将你本尊接回来疗伤，本宫也顺道搜集所需之物。”

    布置横渡虚空大阵的灵物，鬼母已经准备齐全，不过哑姑状态特殊，需要多做一层准备，好在这些灵物虽然稀少，但不是绝无仅有的至宝。

    当年苏子南为炼制三尸殁神幡，将不少宗门势力的宝库都打探过了，倒是省了他们再费心搜寻。

    化身注视鬼母，直至鬼母敛去笑意，突然道：“前辈的寿元……也不是无穷无尽吧？”

    这段时间，鬼母的言行总带有一种迫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争分夺秒。

    虽然他对巫族知之甚少，也能从中察觉到什么。

    鬼母默然，不愿多解释什么，沉声道：“如果我铭记在心底的那个记忆没有错误，上界的接引还在，一切顺利，自然没什么问题。即使飞升失败，我也会遵循承诺唤醒她，并将衣钵传于她。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一个时辰后。

    两道人影飞离鹿野，南下接应秦桑本尊。

    他们并非直来直去，特意绕路，‘到访’一些宗门、势力。

    一路同行，化身真正见识了鬼母的手段。

    当年苏子南麾下的乌老和冥月卫为搜集炼幡灵材，强取豪夺，被盯上的那些势力敢怒不敢言。

    鬼母则是用‘拿’的，对方往往毫不知情，清点宝库时才发现遭了贼。

    即便偶尔不慎激发了禁制，也没有人能留下鬼母。

    化身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看得叹为观止。

    被他们这一闹，给本就变故迭出的修仙界又添乱象。

    那些顶尖宗门此时都顾不上这种小事。

    此番出行，中原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多数是无相仙门遗府有关的。

    此次盂兰盆会，应是历届中元法会最没有存在感的。

    不管筹办中元法会的金玉门是什么心情，整个修仙界的注意都被南蛮二州吸引，无相仙门遗府以及被牵扯进来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风波过后。

    甘露禅院高僧尽出，布下牵引大阵，在遗府大阵崩坏前，将遗府转移到中原、蛮州和南州交界的鬼岩高原。

    有人猜测，甘露禅院要将遗府作为分院或下院，但没有准确的消息，慧光圣者打算怎么安排这座遗府。

    修仙界仍以无相仙门遗府称之。

    毫无疑问，佛门成了遗府的主人，是此战最大的赢家。

    反观道门，丹羽真君失踪，紫雷真人强渡天劫陨落，八景观遭受重创，修仙界各种阴谋论盛行。

    不过，随着天昊楼于宗主法驾鬼岩高原，而鹤皋真人和八景观多位真人一直和佛门在一起，佛魔道三宗聚首，这种阴谋传言被打破。

    另外，妖族圣王也留在遗府，没有离开。

    其他势力开始坐不住了，迫切想要打探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敏锐之人已经有预感，修仙界格局稳定了这么久，可能又要迎来剧变。

    对此，秦桑全不在乎。

    中州局势如何变动，和他干系不大，他在意的莫行道的动向。

    化身太扎眼，不敢公然露面，由鬼母代劳，但只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时至今日，参与遗府出世的修士身份基本被扒出来了，对他们的动向，自然也是万众瞩目。

    樊老魔、鹤皋真人等人的动向容易探知。

    莫行道独来独往，查不到任何消息，不知慧光圣者最后怎么处置他。

    秦桑和莫行道约定脱身后北荒见，他当然是想越快交易越好，以免夜长梦多，不知莫行道是不是担心他配合两族化神引傀儡出来，并未松口。

    问题是，如今秦桑被青狐圣王盯上，难免猜疑，也不敢现身了。

    “等联络上莫行道再说吧……”

    化身暗想。

    南下之行还算顺利。

    他们刻意绕开甘露禅院和鬼岩高原，进入蛮州，抵达泣灵洞主的洞府，见到了琉璃和本尊。

    ……

    鬼岩高原。

    高原荒凉，奇形怪状的巨岩随处可见，晚上来看，犹如无数凶神恶煞的鬼影夜行，因此而得名。

    无相仙门遗府被牵引至此，原本渺无人迹的高原上，来往之人陡然多了起来，尤以佛门僧侣最为常见。

    此时可以看到，遗府里的乱象基本平复。

    混乱的阵禁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除了毁于五行神禁爆发的帝授山，其他地方基本维持原状，当然里面的宝物、典籍都已被搜刮干净。

    现在只剩遗府北部几处黑暗地带，是无相仙门曾经的禁地所在，也是整座遗府最危险的地方。

    正有人影进进出出，各个气息强横，观其装束，不只佛门高僧，还有天昊楼和八景观的高手。

    帝授山旧址。

    断山被平整过，顶部开辟成平台，捏土为石，建了一座寺庙。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在寺中静修，没有允许，行济大师、于宗主和鹤皋真人都不敢靠近。

    除了两位化神，寺庙里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莫行道。

    静室内。

    不知何时布了一座法坛。

    知晓因果誓言存在的人，一看便知法坛的作用。

    莫行道站在法坛前，遵照仪轨，不折不扣立下誓言。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都立在一旁，他们是监督者，同时也是立誓之人。

    慧光圣者双手合十，手捻佛珠。

    青狐圣王则是有些不耐的样子。

    “誓言已经完成，两位前辈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可以告知莫某了吧？”莫行道声音干涩。

    任何人处在他这个位置，都要承受恐怖的压力。

    伏魔之战后，他被两族化神特别关注，并由慧光圣者亲自出言挽留。这段时间即使化神不在，也有甘露禅院高僧贴身陪同，自始自终都没有机会离开遗府半步。

    想到秦桑的下场，他岂能不浮想联翩？

    他的傀儡还在外面潜伏。

    傀儡手握灵犀仙果，莫行道本以为要献上此宝才能保命，不料慧光圣者自始自终没提过此事，似乎对此浑不在意。

    既然不是为灵犀仙果，为何独独留下他？

    莫行道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今日，两位化神终于召见，莫行道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死是活总能有个结果了。

    但让莫行道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位化神修士竟当面设下法坛，并让他先立誓不得泄密，心魔誓言还不够，必须加上因果誓言。

    “你可知紫雷为何陨落在心魔劫？古魔为何而疯狂？”慧光圣者目光炯炯，先问了两个问题。

    莫行道心脏勐然一跳。

    紫雷真人渡劫失败，是最值得惋惜之事，谁也不会认为他心性不足。

    直觉自己可能要接触到最大的秘密，莫行道嘴巴微张，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有些呆愣。

    慧光圣者并未卖关子，将天道魔音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包括他们在仙殿、在无妄殿的遭遇，脉络清晰，还有青狐圣王作证。

    莫行道越听越心惊，以他的心性，神情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沉默了很久，莫行道才艰难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愿相信，苦心求道多年，离化神超脱仅有一步之遥，忽然多出一个天道魔音挡在前面，突破反而变成寻死。

    但两位化神修士也都立了誓言，加上事实，他不得不信。

    “为什么……”

    莫行道有些茫然，以及不解，“为什么告诉我？”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对视一眼，沉声道：“我们需要一具傀儡，一具化神期的傀儡，配合我们控制五行冕，东渡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