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樊湘

    雪花大如鹅毛，连绵不断，不过片刻功夫，就堆砌的几有半人之高，如此暴雪，很难让人相信，就在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的三伏天气。

    可这就是混沌海，莫说四时分明，节气有序，便是数个时辰内，环境都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没有任何规律！

    “樊大哥，樊大哥，我终于成功筑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兴高采烈的冲了过来，步履踏破积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被他称为樊大哥的人正枯坐雪中，不过凡是落在其三丈内的雪花，都在无声无息间飘向两侧，很是奇异。

    再看其人，面容方正，眉带坚毅，不是前来混沌海历练的樊湘又是何人。

    闭目养神的樊湘睁开双眼，面带笑意的说：“道基三品，看来最近有好好努力。”

    “那是当然。”小男孩眉眼中满是骄傲，“我这次可是比姐姐还要快不少呢！”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樊师炫耀。”清脆如铃的声音传来，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我不过是怕伤了你的自尊，这才稍稍压制了几天而已。”

    小女孩眉眼如画，漆黑如墨的眼珠，显得很是机敏灵动。

    她略显恭敬的对着樊湘屈身一礼道：“樊师，大娘给你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让我来喊你嘞。”

    樊湘笑道：“贫道早就到了餐风食露的境界，不需吃食，反倒是你俩，才该多补充补充营养。”

    小女孩眼珠转动，捂着嘴轻声笑道：“樊师，大娘可还把爷爷藏起来的那坛子老酒拿出来了哦！”

    樊湘闻听此言，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严肃道：“贫道算了算时候，却是正到了辟谷出关之日，而且大娘如此盛情，我又岂能辜负，快在前头领路！”

    樊湘在近十年前，易容改面进入了混沌海，开始了自己于金丹期的历练。

    上清有不少先辈，都曾在混沌海磨砺过。若论起对这里的了解，甚至要多于大部分久居于此的修士。

    樊湘拿着攻略，着重避开了那些极度危险的绝地，自异于重黎城的另一条道路，开始了游历。

    刚开始，他还跟在东海时一样……随缘赶路，每日饮酒，遇到什么妖魔鬼怪，都是顺手一剑便斩了。

    一路上砍了不少妖魔，救了不少行人，亦撞了不少机缘。

    而他的修为也随着胸中剑侠之意的抒发，进益颇多。

    直到樊湘来到了这座小岛，碰到了那头金丹猿妖纳妻。

    他未做多言，几道剑光噼过，利落的将那野妖，砍成了漫天肉块。

    就在他认为自己又行一善时，却看到了那些凡人如丧考批的脸庞。

    他不解问道：“老丈为何如此沮丧？”

    为首的老人，苦着脸说道：“我等也明白道长是行侠仗义，可这头老猿死了，没有它的护持，我们怕是活不过明年了。”

    樊湘闻言一愣，他自上清学成剑术，斩妖除魔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之事。

    要知道，东海修行之昌盛，本就冠绝九州四海，连带着凡人的生存坏境也不是一般的好。

    不仅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而且很多人都有一试修行的机会。

    而且，哪怕是一些偏邪的宗门家族，最起码也在表面上维持着正牌作风。

    毕竟…凡人是仙门的基础所在，有上清等宗门在侧，很少有敢于逾越此线之辈。

    樊湘也不是不清楚，那些生存在魔道，妖道统治之下的人族和他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但…只在玉简上看过，和现实中见到，其中的差距，又是大到无法言说。

    看着老道眼中的死志，樊湘连忙说道：“老丈莫怕，樊某这便将你这周围的乱妖都清理干净了，保证还你们一份安全。”

    那老人听到这话，直接跪了下来，口中不停说道：“不敢劳烦道长，不敢劳烦道长……”

    樊湘纵起剑光而去，将方圆万里之内，所有能影响到这座小岛的凶妖，尽数砍了个干干净净。

    一连半月，他甚至都没能休息片刻，素白的道袍上面，沾满了凝固的黑血。

    他再次回到了小岛，对着老人说道：“老丈，这附近的大妖，都被我斩了，一时半刻当是无忧了。”

    那老人勉强露出了笑脸，“多谢道长，仗义出手，老头子在这里谢过了。”

    樊湘自然看出了其中韵味，说道：“老丈若是担心再有其他大妖前来，那大可不必，贫道在周遭布了手段，便是几百年，也不会有妖侵略此地了。”

    可老者脸色仍是难露喜色，如此三番两次，终于惹了樊湘的脾气，冰冷问道：“老丈可是还有话说？”

    这句话一出，顿时将老头吓得瘫在了地上，也不敢再多言语，只是不停磕头认错。

    樊湘未理，只是挥手将其凌空赶走。

    可不过在这座小岛多呆了五天，他便知道了，如此情况到底是为何了。

    混沌海，一向天气无常。

    今日雨来明日雪。短短两天，樊湘便看到了被大雨淹没的耕地，又被积雪压垮。

    在了解后，他才知道，这些粮食，都是那头金丹大妖所爱，是以它往往会出手，改变天气，护持住这片耕地。

    哪怕八成要上缴给大妖，可仅是两成，也足够他们生存，而不像现在一样，颗粒无收。

    而后，樊湘又看到了这群人中少数的几个修士，走的亦是妖族驳杂的路子，更似妖兵伥鬼一类。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他们难得的超凡力量，是能保护自己的手段，而这一切，在猿妖死后，也都变的无以为继。

    樊湘苦笑道：“如此看来，这妖只是每年索要一位新娘，却是足够意思了啊！”

    他全然明白了过来，这群没能进到城中生活的人，只有寄生在这群妖魔鬼怪之下，才能获得生机。

    而他自认的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不过是将他们的生机希望，更快的夺走了而已。

    他固然可以杀了周遭的所有大妖，逞一时侠义。

    可当他走后，这些凡人，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当时的樊湘自问……

    你能快意恩仇，斩妖除魔，可你能在拔剑之后，再花上不知多少时间，只为了妥当善后么？

    你能在此地护持他们安危，调解风雨雷雪，教导他们修行么？

    枯坐此地不知多少年，不去历练，不去战斗，不去探索那桩机缘，那你来混沌海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而且如此之事，在混沌海中又有不知多少，你能管的完么？

    樊湘不禁的问自己。

    “愿否？”

    心中有剑音长鸣。

    “愿！”

    ……

    “没想到，这最好寻到踪迹的上清中人，反而一直没有下落。”唐缘把玩着手中的木牌，心中思索不停。

    以他对上清的了解，既有机缘在此，那定然有一位上清弟子，已经来此历练行事了。

    多半就是樊湘。

    而以他的性格，只要多注意些许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之事，便能按图索骥，找到这人。

    可惜，哪怕唐缘借着万宝阁的势力，也未找到这人。

    “你到底藏去哪里了呢，樊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