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落日

    清风阵阵拂过，凌汐池看着左煜，哭不出也笑不出。

    不知为何，她突然回忆起那时在泷日国的王宫里，左煜总是来找她麻烦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一个十分青涩的少年郎啊。

    那时的他，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她轻声说了一句，“对啊，一切都了结了。”

    无论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只要人一死，就统统都结束了。

    耳旁，月弄寒也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左将军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了，唐姑娘的一颗心并没有托付错人。”

    凌汐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酸涩无比的笑，“可如果依姐姐能看到的话，她一定十分心疼吧，但愿……但愿，左煜此去真的能找到她的亡灵吧。”

    她抬眸望着天空，喃喃道：“依姐姐，我没有兑现对你的承诺，让他来找你了，你会怪我吗？”

    这时，缥无、谢虚颐、琴漓陌、叶随风、轻凰、离夜、女舒、步青初等人慢慢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们身上也被鲜血染红了，看不清衣服的本来颜色，眼中都带着说不出的倦意。

    战场，总是能让人的心变得疲倦，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如此多的死亡后，那颗心也会动容起来。

    琴漓陌看着左煜的尸体，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其余的人也很沉默，无论之前他们对左煜的印象如何，此刻也由衷地佩服他。

    月弄寒冲着叶随风吩咐道：“随风，让人好生对待左将军的遗体，火化后吩咐人送到凌云峰好好安葬，记得，一定要与唐姑娘安葬在一起。”

    叶随风点了点头，吩咐人来将左煜的尸身抬走了。

    晨起的风吹散了战场的迷雾，这场战役算是已停息，在左煜自尽后，所剩无几的泷日军也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瘫坐在了地上，沈桑辰和穆苏立即带人将他们围了起来，两国的另外几位将军也正在组织着人救治伤兵以及清理战场。

    这时，不知是谁又大喝了一声，“有敌来犯，列阵！”

    众人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浓雾中，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柄剑，脸上的表情冷毅刚强，整个人就如他手中的那把剑一样，锐不可当。

    “那是，泷日国的太子吗？”

    有人认出了他手中的那颗人头，惊呼出声。

    也有人认出了他，“他，他是那个守阵人，是叶孤野！”

    听到这声大喊后，凌汐池和灵歌同时扭头看了过去，见果然是他，两人几乎是同时朝着他奔了过去。

    凌汐池冲着那些将士大喝了一声，“统统都退下！”

    “阿野？”

    灵歌哽咽着，看着眼前那冷毅的男人，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也有了神采，还多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是我。”

    叶孤野说着，将那颗人头扔在了她的面前。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终于，亲手为你报了仇了。”

    那颗人头表情扭曲着，脸上全是恐惧和震惊，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

    他追踪了一晚上，才追上了率兵逃离雁回关的寒莫沂，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寒莫沂！”

    灵歌看着地上的人头，嘴唇颤抖着，那是她做梦都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此刻，他终于死在她的面前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飞扑到了叶孤野的怀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像是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全部化作眼泪哭出来。

    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叶孤野的表情沉痛无比，他知道，他能杀了寒莫沂，但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痕。

    但好在，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还有机会与她重新开始。

    他伸手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哭，都过去了。”

    “你……你真的都记起来了吗？”

    灵歌抬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仿佛还是不能相信。

    叶孤野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凌汐池，说道：“记起来了，是阿寻唤醒了我。”

    凌汐池也走了过去，唤道：“哥哥。”

    叶孤野点了点头，“阿寻，我回来了。”

    说着，他埋头看了寒莫沂的人头一眼，灵歌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她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黯然，离开了叶孤野的怀抱。

    再看到这张脸，那梦魇一般的过往又纷纷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接受不了自己曾与这样的人有过肌肤之亲，这让她觉得自己很脏，一辈子都无法再洗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他又会怎么看她。

    叶孤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一把抱住了她，说道：“别怕，都过去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灵歌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问道：“过去发生的事，你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叶孤野反问了她一句，“你会在意我神智尽失，像傀儡一样活了那么多年，沦为了别人的刽子手，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吗？”

    灵歌摇了摇头。

    叶孤野道：“你都不在意我是一个连妻子都保护不好的废物，我就更没有资格在意什么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在我的心中，你都是最好的，我最在意的，是你。”

    “阿野……”

    灵歌哽咽着，再一次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叶孤野也用力地拥紧了她。

    凌汐池看着他们，心中一阵欣慰，印象中，叶孤野从未说过这样情深义重的话，他一直都是一个将感情深埋在心底从不会表达出来的人，再浓烈炙热的爱，一浮到表面上，都是冰冷淡漠的，如今，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真正矢志不渝的爱了。

    她也相信，在这份爱里，灵歌所受的伤也会很快痊愈起来。

    看着他们紧紧地相拥着，再难分彼此，她识相地转身离去。

    看到寒莫沂的人头后，她犹豫了一下，弯腰提了起来。

    这是属于哥哥和灵歌的温馨时刻，她不允许这个人再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月弄寒等人正在远处等着她，凌汐池走了过去，将人头递给了缥无，说道：“寒莫沂死了，哥哥也算功过相抵了吧。”

    几人同时点了点头，月弄寒看了那人头一眼，寒莫沂死了，此战算是大胜告捷，足以给泷日国最致命的一击。

    他道：“今晚的庆功宴，便以此人的人头做开场吧。”

    庆功宴结束后，凌汐池和月弄寒让两军休整了两天，便率军挺进了雁回关，推翻了泷日国修建的堡垒，填平了他们所挖的沟壑，将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尽数埋骨于此，不论国籍，不论对立。

    之后，他们便将风灵军和月凌军分成了五支队伍，一支由赤火为主，灵歌和叶孤野夫妇为辅，由泷日国的北部向烈阳城进攻，一支以音魄为主，魂舞和破尘为辅，由泷日国的西部朝烈阳城进攻，一支以叶随风为主，沈桑辰和穆苏为辅，由泷日国的东部朝烈阳城进攻，还有一支以月苍竹为主，唐博和月居衣为辅，由泷日国的南部向烈阳城进攻。

    他们已不想再与泷日国缠缠绵绵争斗不休了，决定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场战役，让泷日国彻底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剩下的，便由凌汐池和月弄寒亲自带队，五支队伍以合围之势向泷日国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每攻下一个城池，他们都会秉承他们当初起义下山时的做法，不许军队侵扰民众，不论是城里的居民，还是乡野村民，都受军令保护，攻下城池后，也只斩杀将领，不会伤及士兵，更对普通降兵采取了怀柔政策，并减免掉了当地百姓的徭役和赋税。

    泷日军一路弃城逃亡，天水流言四起，大家都说，泷日国这颗太阳，终是要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