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共存亡

    看着那惊人的一刀，凌汐池的手一抬，邪血剑从她的手中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剑光朝着那刀光直冲而去，一声巨响后，那刀光被重重地击到了一旁。

    只听咔嚓一声，那刀光落在了地上，劈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冰寒之气一路蔓延，就连飞起的土石也全都被凝结成了一块块寒冰。

    邪血剑又落回了她的手中，看着面前那个满头华发的男子，她几乎认不出来，他就是当初灵武山上的那个冷君宇。

    当初的冷君宇虽心死，但守着漫山的霜阳花，也算是守着他人生中最后一点祈盼和希望。

    如今，他的身上，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了，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已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他老了许多，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就像空寂的山林中一棵濒临老死的古松，孤独寂寞了一生，最后就连死，也是孤独寂寞的。

    而他手中的聚寒刀，也不复往日的雄风，看起来和他一样，已经垂垂老矣，再也无法劈出当初那惊天动地的一刀。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了。”

    他看着她，冷冰冰地开了口。

    “你还是想找我报仇？”凌汐池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当初便杀不了我，现在更不可能了。”

    冷君宇没有说话，拖着刀一步步朝着她逼近，刀锋在地上划过，发出了令人心悸胆寒的声音，他走过的地方，一路被风霜席卷，凝起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无数霜花飞了起来，寒风呼啸着，他的头发在风中狂舞，白发沾染了风雪，他就像流浪的人，在天最冷的时候找不到归途，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凌汐池抬剑指着他，“冷君宇，我当初本想放你们一马的，无论你们之前对无启族做了什么，但终究是受人蛊惑，罪不在你们，但你这些年，替泷日国镇守噬魂阵，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今日，你非死不可。”

    冷君宇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刀气瞬间凝结，漫天霜雪在聚寒刀周围汇聚，天地间寒气逼人。

    聚寒刀嗡嗡嗡地铮鸣了起来，发出了十分兴奋的声音，他看向了她，眼中爆绽出了一抹精光，让他有了一点精神，好似他人生最后的一次返照。

    他嘶哑着嗓子说道：“别废话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凌汐池提剑朝他冲了过去，“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炙热的剑气四方流转，祛除了天地间的寒气，那漫天飞舞的霜雪瞬间变换了颜色，好似从里面开出了璀璨耀眼的花，红白紫三色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铺在了天地间，将他们淹没其中。

    剑光和刀光亮了起来，轰然对撞。

    两人在半空中交错而过，只听“噗嗤”一声，那是兵器穿透肉体时血肉模糊的声音。

    凌汐池落在了冷君宇的身后，手中的剑一转，邪血剑回到了剑鞘之中。

    “滴答……滴答……”

    清脆的水滴声响起，血腥味四散而出，冷君宇的手一松，聚寒刀落在了地上。

    在他的胸膛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带着一丝解脱，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

    红白色的花瓣如烟霞流荡，像是一场绚丽至极的繁华梦境。

    他的眼中倒映着那纷繁而落的花雨，脸上露出了一抹痴色，“是……是霜阳花吗？”

    凌汐池终于转身看着他，“是轮回之花，用此花为你送行，也算是了结了你与无启族的一段因果，你可以去和她团聚了。”

    “原来……不是……霜阳花啊，”冷君宇终于笑了笑，说道：“你比当初更……更果决了，若是当初在灵武山上，你就先……杀了我，那该有多好。”

    “能……能和她死在同一把剑下，同一个人的手中，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说罢，他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

    绚丽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化作一片片光雨消失不见。

    凌汐池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脸上残留的那一抹笑意，叹了一口气，“当初，我本想让你和她一起离开的，可惜啊。”

    她抬眸看着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造化弄人。

    希望你们此去真的能团聚吧，下辈子不要再投身在这个江湖中，做个平凡的人，能够厮守一生。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她转身看去，便见琴漓陌朝着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她埋头看着冷君宇的尸体，“我刚刚和他交过手了，他说，他想死在你的手中，所以，我成全了他，让他来找你了。”

    凌汐池笑了笑，说道：“他一心求死，死在我的手上，或许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琴漓陌叹了一口气，“他说，他这些年，算是为了燕夜心的女儿而活，知道那小姑娘平安离去了之后，他最后的牵挂也算是放下了，可以心无挂碍地去见她娘了。”

    凌汐池怔了一下，也想到了那个命苦的小姑娘。

    妖儿当初泛舟而去，现在又身在何方呢？

    如今泷日国岌岌可危，她会回来吗？

    但愿，她能就此在江湖中安身，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琴漓陌又说道：“他也算是一个可怜人。”

    “痴情的人一般都是可怜人，”凌汐池不再多想，伸手将聚寒刀捡了起来，递给了她，“此刀是灵邪所铸，是属于你们琴家的东西，也算是见证了这几百年来的沧桑巨变，你将它带回去吧。”

    琴漓陌伸手接过，笑道：“你将这把刀交给我，你不怕关于它和邪血剑的传说了。”

    凌汐池埋头看着手中的邪血剑，“刀剑再通灵，本身也不会有善恶之分，能影响到它们的，自始至终都是人，你将它带回去，在你的手中，这柄刀定能秉承灵邪的心愿，惩恶扬善，庇佑苍生。”

    琴漓陌也将目光落在了聚寒刀身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千万支羽箭突然从前方朝着她们疾射了过来。

    那箭雨铺天盖地，势要将她们万箭穿心。

    凌汐池和琴漓陌对视了一眼，足尖一点，往远处掠去，琴漓陌看着手中的刀，“汐汐，那今日我们便用邪血剑和聚寒刀大战一场吧，他日，天下得定，这刀剑也算是功臣，再也不是世人眼中的魔刀魔剑了。”

    “好！”

    凌汐池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出手，顿时剑如匹练，刀光如雪，将射向她们的箭矢纷纷斩断。

    又是几道疾风从她们身后掠来，是叶随风等人赶到了，他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众人合力铸成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将那如雨的箭矢都拦截了下来。

    紧接着，雁回关后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千军万马瞬间扑了出来。

    马蹄声扬起了滔天的尘土，带来了一种令鬼神都为之动容的杀气，那是一种特属于战场的杀气。

    那是泷日国的旭日金麟，乌泱泱的一大片，看不清有多少人，无数面泷日国的旗帜在风中摇曳，天上日正当空，可那旗帜上面的太阳标志却倾斜着，有一种日薄西山之感。

    凌汐池看了过去，领兵的仍是左煜，他策马走在最前方，脸上带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坚毅，而寒莫沂和陆小白等人却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看来这两人定是看到噬魂阵破了，选择第一时间逃离，也不知哥哥能不能追上他。

    她叹了一口气，这关键时刻，泷日国能指望得上却仅有一个左煜，他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也算是个有血性的人，唐渐依并没有看走眼。

    这时，又是一阵激越的马蹄声从他们的后方响起，铠甲碰撞声轰如雷鸣。

    冰蓝色和月白色的大旗在风中迎风招展，上面的云字和月字尤其醒目，同样是千军万马，只是相较于泷日国的旭日金麟，他们的队伍看起来多了一种不败的气势。

    月弄寒和缥无策马走在最前方，与他们并立的是一匹青色的马，上面并没有坐人，那是惊风。

    在他们的身后，是谢虚颐和数位杀气腾腾的两国将军。

    凌汐池纵身跃起，落在了惊风的背上，与他们并肩而立。

    月弄寒扭头看了她一眼，“阿寻，辛苦你了。”

    缥无也笑道：“看来还是得我们云隐的太后出手呀，这么快便将噬魂阵给破了。”

    凌汐池道：“我可不敢居功，噬魂阵能破，是大家的功劳，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我们也抵挡不住这千军万马。”

    月弄寒道：“你们在前方拼命，我们当然也要尽力赶上才是。”

    凌汐池笑了一下，“多的不说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月弄寒点了点头，策马走了出去，手一扬，激越的战鼓声立即停了下来。

    他运起功力朗声道：“噬魂阵已毁，泷日国气数已尽，投降者不杀。”

    “别做梦了！”

    泷日军前，左煜策马走了出来，大声喝道：“有本事你今日便将我们屠戮干净，要让我们投降，绝不可能，今日我们在场的所有儿郎们都将与泷日国共存亡！”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将士们便大声呼喝了起来。

    “与泷日国共存亡！”

    “与泷日国共存亡！”

    凌汐池看着阵前的左煜，手举了起来，手中的凤鸾箭对准了他。

    就在她要摧动凤鸾箭的时候，她的耳旁好似响起了一个声音。

    “阿寻，真到了那一天，放他一条生路吧。”

    她叹了一口气，将凤鸾箭收了回去，扭头看向了缥无和谢虚颐。

    两人同时会意地点了点头，“放心，今日不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