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被晾了！

    1938年2月25日，爆发于黎城西部山区的鹰头涧之战！

    进犯我部驻地的108师团108步兵联队第3步兵大队的第2步兵中队189人，全部被歼灭！

    这是战后772团团部上报给386旅的战报。

    据说，当时坐镇数十公里外正在密切关注东阳关战事的陈旅长收到这封报捷的战报后，当时的表情不是欣喜，而是大惊。

    772团是他的主力团，战斗力如何他当然知道，全团尽出的话，歼灭一个日军步兵中队不在话下，可因为129师师部定下的战术，772团一个团近3000人，需要控制的区域高达百余平方公里，兵力分散，何况其团主力此时正在东阳关侧翼支援22集团军对日作战，此时那里会有多余的兵力去围歼进犯的日军？

    但能将一个日军步兵中队全歼，772团绝对是动用了优势兵力，在其主力不在的情况下，一定是动用了民兵部队。

    大力发展民兵，这是386旅抵达晋东之后为以后发展定下的战略，民兵，就是藏兵于民，不耽误生产还能给一线部队储备兵员。

    可现在只是民兵发展的初期阶段，386旅自己的装备都还不够用，那有武器给民兵们配备武器。

    一群拿着鸟铳、梭枪的民兵部队，前赴后继的用人海战术冲击日军用机枪和步枪组成的防线，最终获得惨胜，这应该是未来中国名将榜上数得着的将军看到捷报时脑海里浮出的第一个画面。

    所以，这位被两党都誉为天才指挥官的将军罕见的没有因为这场全歼级的大胜感到喜悦。

    甚至破天荒的带上了主观情绪，不喜，先惊，后怒！

    大怒！

    实在是这一战，772团靠自己本身力量完全不具备获胜条件，除非付出大量牺牲！

    而这，对于无比通透战争发展的陈旅长来说，是绝不允许的。

    他和两位师级首长早就对中日战争进展进行过激烈讨论，最终判定，不管是在北方战场还是华中战场，目前的中国都没有硬抗日军的实力。

    抵抗是必须的，但硬碰硬只会将中国的精英士兵们无意义的消耗在战场上。

    当前的日军看似是势若破竹，每战必克，可他们的攻势已经在变缓，每一战想获胜，都付出了比先前多得多的力气和伤亡。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战线在向中国境内深入，日军的后勤线不断拉长，更是因为他们的老兵在不断的战争中被消耗，大量的二线兵被补充至一线，战斗力和战争初期相比，已经开始打折扣。

    正面战场，是非常重要的战场，中国的近百个陆军师舍生忘死的硬抗，哪怕是屡战屡败，但只要是屡败屡战，就会在消耗自己的同时也消耗着日本陆军。

    双方就像是两个互相角力的巨人，一次次被打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方彻底服输再也不敢站起来继续战斗。

    而北方战场上，国土基本已经被日军所占领，也就是所谓的日占区，日本陆军本部一定会以北方为基地，为日本华中方面军提供后勤支持。

    位于北方战场的129师，总共不过一万两千人，7000多杆枪，根本不足以对日军发起大规模攻击。

    那就成为北方战场上日军的心头刺，不打大仗，以小仗为主，积小胜为大胜，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并破坏他们的后勤补给，迫使他们抽调兵力进入山区，给予正面战场的支持。

    只能说，陈旅长是个天才，卫国战争才进入第二年，他就给了自己和自己的麾下们一个精准定位。

    当然了，那同样是堪称伟大的‘教员’同志的想法，早在新年前，他就有了‘论持久战’的观点，只不过天才将军在进入实际战场后更坚定了这一理念。

    利用日军无法控制的山区和农村，不断打击日寇并发展壮大自身，就是陈旅长给未来386旅定好的作战方针。

    可在这样的作战方针下，772团贪功，以大量基础民兵的伤亡为代价歼灭不过200日军，这是天才将领所不能接受的。

    他们如果成长起来，能干掉的可不止200日军，后面至少得再加个0才行。

    立即发电给772团，命令他们立即给旅部上报此战所有兵力调配和战术布置以及自身伤亡。

    面对首长不露火气却明显带着情绪的诘问，772团的回电很简单：3连利用鹰头涧优势地形伏击进犯日寇，自身伤亡，无死，伤5人！

    386旅旅部一片寂静！

    “朱三黑这家伙，是嗑了什么药了？”良久，陈旅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言自语。

    陈旅长是什么人物？鼎鼎大名的黄埔三杰之一，从青年时期算起，参军已有近20年，参加过的战斗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胜仗居多，败仗也不是没有，以弱胜强的战例也有不少，各种各样的战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果，他都经历过。

    但像这样，一个步兵连全歼一个兵力比他们己身还多的日军步兵中队，真的还是太意外了，更离谱的是，宰了小200鬼子，自身无死，只有5伤，这实在是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哪怕他在此时的中国，已经算是声名在外的名将。

    “是不是772团3连搞错了日军的番号，不是正规步兵，而是一队辎重兵？这个可要搞清楚，不然战报报到师部再报集团军司令部，是要闹笑话的。”一边的旅参谋长脸上露出担忧。

    “这个我倒是相信朱三黑的，那家伙对敌心黑手黑，可没有湖弄上级的习惯！”陈旅长摇摇头，脸上却浮出笑意：“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因素，只不过772团应该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所以也没办法给旅部汇报！这都不重要，过两天我亲自去一趟772团，见见立了这个大功的朱三黑和3连官兵。

    不过，还得靠参谋长你费些力气，帮我弄点物资，要见这些有功之臣，可不得给些奖励嘛！”

    “我的旅长啊！这次为772团支援东阳关之战，我可是让旅部几百号人都勒紧裤腰带，才给他们送去给养和弹药，现在又要挤，我哪儿有啊！”参谋长苦着脸叫穷。

    经过半年作战，跨过黄河来到晋东作战的386旅的确是困难，国府那边倒是也兑现了军饷和一部分补给，可连续作战消耗巨大，加之又身在山区，连续一两个月收不到补给很正常，旅部包括这位中将旅长在内，都很久没拿过军饷了。

    “物资嘛！就像那个什么沟，挤一挤总是有的！”陈旅长生性开朗活泼，见自己参谋长跟自己叫穷，不由笑起来。

    继而脸上露出严肃：“但哪怕旅部再困难，能有一线指战员们困难？他们一天不到半斤的粮食，一月不到一块银洋的军饷，每战发放不超过10发子弹，子弹一打光，就得提着红缨枪和日本鬼子肉搏拼命，他们是伟大的，是我们的英雄！你说他们荣获了如此军功，我这个当旅长的，能不奖励他们吗？哪怕是一块肉呢！”

    旅部的军官们再度集体沉默了！

    “这样吧！如果旅部实在筹措不来物资，把这杆钢笔典当了，至少给老子换50斤猪肉，否则老子可不好意思去面对朱三黑这个黑心家伙！”陈旅长有些肉疼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镀金的钢笔。

    那支钢笔做工很精良，出自法兰西，至少能典当十块大洋，但对于这位旅长级指挥官来说，心疼可不是因为其价值，而是，这是他在黄埔时，他的政治部主任送给他的礼物，是自此奠定一生的师生情谊的见证。

    “别，别，旅长，你下命令我执行就是，我就是卖了我的办公桌也得给将士们筹够50斤猪肉钱，哪能要你私人东西？”参谋长可是知道这杆钢笔对陈旅长的重要性，那里会接，连连摆手。

    “那就好，你个老李也是的，非要吓我，我说我386旅哪能穷成这样，再怎么差，还有办公桌可卖不是？实在不行，咱们以后就拿石头当桌子，你老李祖上不是石匠嘛！祖传手艺正好有用武之地了。”陈旅长哈哈一笑，迅速收回钢笔装回荷包，一脸的庆幸。

    参谋长一脸苦笑，知道自己又被自己这位旅长给讹了。

    386旅旅部却是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这就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既保持着首长该有的严肃，却又不失活泼，在他麾下作战，绝对是18集团军各旅中，最舒心的。

    关键是他作战指挥能力极强，就连18集团军中有名的刺头王副团长，都对他心悦诚服，就算是挨骂，也都俯首帖耳半声不吭，换成其他任何人，那位手持大刀带领敢死队冲锋替全军杀出一条血路的勐将可不会那么安静了。

    386旅旅部是在2月25日傍晚收到的战报，并为此因为震惊和筹集物资忙碌一场。

    而772团3连在这个下午，却是欢天喜地的不行。

    朱三黑这个大黑脸自从战斗结束，那张大嘴就一直没合拢过。

    不过189名日军的尸体散布于长达数百米的战线上，数目不多，算不上尸横片野，但对于小小的步兵3连来说，绝对可观。

    上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日军尸体，还是七亘村一战，但那是参战的6个步兵连的功劳，如果加上外围打阻击的，就是9个步兵连。

    可现在，全是他3连一个的，你说朱三黑不得喜飞了天？

    日寇的尸体是战功，但更令人欣喜的自然是缴获，超过140杆完好的三八式步枪，4挺闪着蓝幽幽光泽的大正十一年机枪，5具掷弹筒，12把南部十四手枪，还有一万三千发黄橙橙的机步枪子弹，甜瓜手雷360枚，掷弹筒榴弹80发，除此之外，尚有肉罐头300听，大米100余斤，单兵工兵铲160把，钢盔175个，军服200余件，军靴180双.....

    沉老六也一直张着大嘴！

    他当然不是因为宰了180多个鬼子就惊喜的不行，泌河之战3000多个鬼子尸体排成纵列，能排出去一里多地去，那才叫一个壮观，一个步兵中队鬼子算个鸟啊！

    这就是见识，有些事只要经历过，就会变得平常，就像男孩变成男人，经历过女人，他就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对女性躯体的神秘感。

    这也是高度，踏上过高峰，对小山包就不会太过关注。

    沉老六张大嘴巴，是吸冷气。

    他在四行团，当然是知道四行团的作风，对鬼子向来是杀光抢光，连沾满鲜血的靴子都不放过就是证明。

    可在386旅这个步兵连面前，沉老六明悟了，四行团在搜刮战利品这方面和他们比，实在是太小巫见大巫了。

    为啥朱三黑的3连还有200多件日军军服的缴获？那是人家细致，就算是炸成两截的日本兵，只要裤子或者上衣还能用，哪怕是血里呼啦的，都给扒拉下来，所以，不能用套来计算，只能用件......

    但这还不是最牛逼的，那帮家伙，连损坏的枪支零件都收集起来，这没问题，四行团也收集过因为爆炸损坏的枪支，只要还能维修，迟早都是一杆好枪。

    可，你们收集弹壳是个什么鬼？你见过一场大战之后，数十个精锐军人低着头在草丛里捡弹壳的吗？沉老六表示绝壁没见过。

    但在这里，他见识到了。

    “这就是他们的作风，因为，弹壳可以做成新的子弹！”唐刀拍拍沉老六的肩膀，声音低沉。“甚至，为了捡弹壳，他们付出过牺牲！很多的牺牲。”

    这不是唐刀杜撰，在曾经的时空中，为了能帮士兵们做出新的子弹，在日占区有不少孩童偷偷去打完的战场上收集弹壳，一个不过8岁的孩子因为捡到了三个弹壳而欣喜的发出欢呼，却被300多米外碉堡里的日军给注意到了，他们惨无人道的对这个中国孩子射击.....

    父老乡亲从战场上抬回不过8岁的稚童，他身上沾满了血污，但他的小手一直紧攥着，里面有三枚空弹壳，直到幼小的身躯丧失温度，他也一直保护着他的收获。

    因为，三枚弹壳，有机会变成三颗子弹！

    那条被记录于冀北战场的记录很不起眼，甚至没人记得那个孩童的姓名，但身为军人的唐刀看着那三枚陈列于玻璃罩下的弹壳，眼眶被打湿了。

    三枚弹壳没有成为射杀日寇的利器，却成了那个时代中国军民抗战决心的见证，不知多少青年因为这个故事义无反顾走上战场。

    孩童牺牲的当夜，活跃于该县的正规军和武装大队聚集了超过千人，以80死90伤为代价，炸毁包括该碉堡在内的4座碉堡，歼灭日寇90余人，伪军100余。

    沉老六沉默了！

    他身为战士，知道没有子弹的苦，在淞沪战场上，他这个曾经的老机枪手，就只发放了400发子弹，他一边射击，一边痛骂抠门的上级长官们去死。

    但没想到，在这片山区，那些和他穿着同样军服，只是颜色略微有些不同的友军们，会困难至此，弹壳都成为如此宝贵的物资。

    “这些缴获，全归你们，我们不要！”这是唐刀和朱三黑这个陆军上尉见面的第三句话。

    前面两句是在黎大刀的介绍下，唐刀说明自己的番号和自己的来意。

    朱三黑听见唐刀的番号和军衔，没有敬礼，但听到唐刀不要任何缴获，沉默一会儿后，立正，行军礼！

    唐刀当然清楚这名老兵的心境。

    做为互相争斗了近十年的对手，双方各有不知多少亲近战友死在战火中，没有一见面就甩脸子，已经是这名老兵看在大胜之下最大的克制了。

    他这个军礼，既是对唐刀不要任何缴获的感谢，也是对唐刀等人的认可。

    死在鹰头涧峡谷里的日军89人，死在谷口和谷口之前的，却是有百人之多。

    那也意味着，唐刀是以9人之力，干掉日军超过百人，这种彪悍的战力，没有人敢轻忽，身经百战的陆军上尉也一样。

    哪怕朱三黑也不知道什么四行团，就连43军番号，他也没听过，自从9月跨过黄河，129师除了师部和旅部还能靠着电台对外保持联系，下面的营、连几乎与世隔绝了，能听到的消息也是团部从旅部那边收到的关于正面战场的几次大型会战结果，全都输了，输的他们都不再想听来自曾经对手糟糕的战果。

    但这个友军上校，绝对不一样！

    这不仅仅是有日本人的尸体为证，也是来自于朱三黑这名老兵的本能。

    除了自己的部队，他从未见过曾经的对手会有一名如此高阶的军官，身先士卒！

    更何况，光是此一战，据黎大刀说，死于唐上校枪下的日军，不下15人，而这，只是他能看到的。

    黎大刀这个3连还算不错的家伙，拿着冲锋枪，宰了三个鬼子，其他三个，再怎么运气不错，顶多和他差不多，意味着4名精兵，最多干掉10人出头。

    那意味着，唐上校和他的麾下，干掉近90日军，不过区区5人！

    不管是出于对方不要缴获的康慨，还是对强者的敬畏，朱三黑都向唐刀这个上级长官，行了军礼！

    唐刀笑了！

    能获得这名步兵上尉的尊敬，为他这次进山之行，开了个好头。

    只是，当听说在黎城地面上，772团最高指挥官是那位王副团长时，唐刀感觉脑壳有点疼。

    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主！

    未来‘亮剑’主角的原型，有多强悍，唐刀可比他的属下们还了解。

    果然，通过留守3连连部那部缴获自日军的野战电台联络上还在战场的王副团长后，那位竟然选择将唐刀这位堂堂上校团长，晾在一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