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何为千年世家？

    “如果时间一旦被拉长，变成拉锯战、持久战，那对大荒来说，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女帝梁照很清楚现在国库的情况，也很清楚大荒的情况，打仗就意味着物价飞涨，意味着通商受到限制，意味着粮食紧缺、各种物资匮乏......

    不说商人发国难财的情况，就平常来说，只要一打仗，首先上去的就是粮价。

    “尤其是国内的战争，这会让不少世家开始屯粮，防止出现意外，进一步加剧粮价的上涨，导致百姓吃不起饭，有屯粮的人家还好，若是没什么存粮的家庭，恐怕这一下，就要卖儿卖女了。”

    “如果能很快解决战争，那么上涨的粮价，会在世家的抛售、朝廷的控制下，快速下降，趋于平稳，可若是陷入长时间的战争，各地价格都会一直水涨船高，因为打仗还需要筹措粮草的，周贞文筹措半年的粮草，能坚持几个月？”

    “而以大荒目前内忧外患的情况，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再加上，若是其他几位藩王也出兵作乱......”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女帝梁照也觉得很头疼，这就是她一直不敢动藩王的原因。

    藩王在各地根深蒂固，与世家的关系，还是颇为暧昧。

    牵一发而动全身，削藩，可不是简简单单口头下个命令，别人就照做的。

    那可是切切实实的在动藩王的利益、世家的利益啊！！

    动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可都是要拼命的事情！！

    谁愿意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呢？

    “若是攻不下兖州，哪怕是周贞文也只能退兵了。”

    女帝梁照很清楚，虽然周贞文在朝廷上能够呼风唤雨，权势滔天，但在这种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上，他也是不得人心的。

    站队归站队，现实归现实。

    在利益面前，倒戈相向的事情，不在少数。

    削藩有好处吗？

    有！

    当然有！

    而且是天大的好处！！

    一个利益集体的消失，会为其他利益集体带来丰厚的利润。

    但这个好处是建立在损害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前提下进行的。

    因为削藩，是朝廷削藩，是皇帝削藩，皇帝削完藩，他就要操控封地的经济，调整官员，盘掉资产，这都会损害当地的世家，甚至有可能因为削藩，属地世家直接一落千丈，这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皇帝是既得利益者，女帝梁照当然全力支持周贞文。

    可朝廷大臣、世家们可不是啊！

    他们自然会阻止，让周贞文尽快退兵。

    这是各自立场不同的原因。

    谁都没错，但双方天然互相敌对！！

    女帝梁照所想的画面，果然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月十四天后，周贞文攻陷兖州三个城池，在第四座城池的时候，遭受到兖州兵马的强烈抵抗，足足十日，难有寸进。】

    【这让朝堂之上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户部吏部右侍郎宋正：陛下，周大人出兵月余，建功无数，臣以为该退兵了。】

    【原吏部右侍郎刘云清伴随着太后倒台，很快被收拾掉了，接替他位置的，就是宋正。】

    【宣帝有些皱眉：宋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正：陛下，徐州、扬州、蜀地、荆州各地一直在筹措粮草，各地兵马也有活动的迹象，臣以为若是继续攻占兖州，恐怕会引起其他藩王的不满！！】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大臣的支持。】

    【他们纷纷表示，兖州不该再攻了，应该采取怀柔的方式安抚，连续处理掉三位藩王，已经让天下动荡，不能再继续了。】

    【若是周贞文一切顺利，势如破竹，朝廷之上的大臣们，自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现在战争陷入了焦灼状态，那就轮到他们这些人开始说话了。】

    【宣帝脸色阴沉，看着这些走出来的人，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他们天然与世家站在一起，他们的行为，某种意义上，代表的就是天下世家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

    【这些人的建议，表面上看是为了大荒，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为了背后家族的利益。】

    【宣帝：那宋卿的意思是兖王造反作乱，朕也要当作看不见，任由他呗？】

    【宋正自然听出了皇帝话语中的不满，连忙道：不不不，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暂且退兵，缓和双方的关系，等来年粮草充足，再出兵征讨不迟......】

    【宣帝冷哼一声：哼，来年？周首辅动兵幽州，幽州大捷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开口说来年？】

    【周首辅动兵冀州，冀州大捷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开口说来年？】

    【现在兖州刚刚陷入焦灼，你们就开口说退兵？】

    【你们还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听着宣帝含着愤怒的讥讽之语，刚刚发言的众大臣连忙跪了下来，高声道：陛下，臣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少动兵戈，让百姓休养生息。】

    【在宋正的带领下，几位大臣齐声高喊，响彻整个金銮殿。】

    【宣帝死死盯着这些人，她倒是想将这些人统统弄死，但她知道，这么做不行，朝廷刚刚经历动荡，好不容易将太后党的人，尽数清理掉，这些人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更关键的是，他们也是世家扶持出来的棋子，他们在，世家的利益才能保证，科举之时，才会有世家子弟愿意报考，为朝廷输血人才。】

    【寒门难出贵子，这里说的寒门，指的是势力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并非指贫民阶级。】

    【贫民饭都吃不饱，如何能供养得出读书人？】

    【再说了，贫民没有资源的话，读书储备根本不够，没有名师指点，策论、经义、文章，又怎么可能写的世家子呢？】

    【周贞文这种贫民走出来的京科状元、内阁首辅，堪称是千古无一！！】

    【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才敢让周贞文大权在握，才敢放心的让周贞文升官，因为他是皇帝党，只能依附于皇权，只有皇权在，他才是内阁首辅，一旦皇权不支持他了，他什么也不是。】

    【只是先帝没有想到的是，年纪轻轻、没有家族背景的周贞文，居然手段如此之高，以至于最后，直接衍生出了大荒第一大党——青衣党，导致尾大甩不掉。】

    【这是先帝始料未及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贞文不能倒，只有他在，才能稳定住朝堂，他这个皇帝才能控制住的朝廷。】

    【事情走到这一步，便是攻守易型了！！】

    【周贞文成为了主动方，先帝成为了被动方，直到先帝去世，一直如此。】

    女帝梁照看着那些大臣的嘴脸，简直恶心的想吐，脸色阴沉：“这些狗东西，平时人模狗样的，一旦关键时刻，总是给朕拖后腿，为自己的家族牟利，简直可恶至极！！”

    她虽然生气，但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朝堂讲究的是平衡，不光是各党派之间的平衡，更多的是朝廷与世家、与其他利益群体之间的平衡，杀人容易，但是杀了人，就会释放出错误的信号。

    朝廷杀了世家的人，杀了世家在朝堂之上的耳目，那是否意味着朝廷处理完藩王，就要动世家了？

    一旦释放出这样的信号，那么接下来大荒面对的就不只是藩王造反了......

    而且一场由世家主导的农民起义......

    世家没有这么傻，自己当出头鸟，他们肯定会以苛捐杂税逼迫百姓，让百姓受不了，主动造反，然后他们在暗中提供支持，操纵百姓，让大荒彻底沦为起义军肆虐的焦土。

    如果大荒活，他们就会继续跟大荒谈，愿意让利，愿意重新合作，他们就帮助大荒重新建立秩序，作为功臣，享受一切；如果大荒死，那么他们就会重新扶持一个新的政权上去，当皇帝，开新国，完成又一轮的收割。

    这就是千年世家，百年朝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