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体系

    鲍比-贝尔曼和里克-阿德尔曼在听闻迪瓦茨被交易的消息时，正在洛杉矶参加一个教练培训营，和全国各地的大学、职业球队教练一起开会，讨论和学习篮球新的技战术。

    这个培训营由约翰-伍登教练主持，甘国阳当年作为特约嘉宾参加过一次，每年休赛期篮球界的精英们都会聚在一起分享执教经验和篮球理念。

    训练营中，贝尔曼第一次有机会，以冠军教练的身份向众位同行、前辈，介绍自己的执教理念，既他对高阶数据的运用，以及他对空间、节奏、效率的看法。

    贝尔曼的想法给了知名教练们以启发，尤其是他熟练利用数学工具来描述球员的表现和球场上的发挥，给了大家不少思路。

    不过他一些执教理念在传统教练来看还是有些离经叛道，比如他不是很注重球的分享，对节奏的控制过于严苛，而且相当依赖单打。

    他对三分球的执着追求，当时很多教练表示不是很能理解，虽然三分球的数据期望确实比两分球好，但三分的不稳定性是显而易见的。

    霍纳塞克被交易走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因为三分球的不稳定性，导致他在西部决赛和总决赛的发挥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场次很灾难。

    由于开拓者整体的强大和阿甘超强的兜底能力，让开拓者在1990年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了总冠军。

    实际上在总决赛，开拓者后场双枪在面对托马斯+杜马斯时全面落于下风，波特和霍纳塞克在攻防两端都无法压住对手。

    只是开拓者前场优势巨大，阿甘一个人拳打所有，把马洪、特平、萨利、罗德曼、兰比尔通通打爆，并用一场50分夺得赛点，才拿下了总冠军。

    所以难怪在培训营上，有教练尖锐的指出：“鲍比，虽然你的想法很有开创性，但目前看来并不具有普适性，因为不是每个教练手下都有阿甘，阿甘只有一个。”

    确实，在没有阿甘的情况下，贝尔曼没有真正证明过自己。

    在冈萨加，他赖以成名的是精密的防守，对防守细节的把控。

    贝尔曼并不介意自己的成功建立在拥有甘国阳这个基础上。

    同样参会的杰克-拉姆齐为贝尔曼辩解：“当你拥有阿甘这样的球员，作为教练不会最大化他的能力，你的执教就是失败的。”

    在训练营的间隙，贝尔曼、阿德尔曼还有杰克-拉姆齐一起讨论，如何进一步开发阿甘，阿甘身上还有哪些可以“压榨”的地方。

    随后，他们就得悉了开拓者和凯尔特人交易的消息，霍纳塞克和迪瓦茨被送去了波士顿凯尔特人，开拓者得到了雷吉-刘易斯和平克尼。

    杰克-拉姆齐说：“杰里-韦斯特为开拓者找到了德雷克斯勒的替代者。”

    鲍比-贝尔曼心想，如果雷吉-刘易斯和平克尼来开拓者，下个赛季球队的防守肯定会加强，或许他们应该重回波浪防守时代了。

    开拓者先后两任主教练都对这笔交易表示乐观，只有阿德尔曼连连摇头，道：“把弗拉德和杰夫换走会是一个错误！我们完美的进攻不再完美了。”

    阿德尔曼是开拓者队中最看重迪瓦茨的人，平时训练两人的交流很多，阿德尔曼认为迪瓦茨有巨大的潜力，他或许比萨博尼斯更加适合搭配阿甘。

    当然，这是阿德尔曼个人的想法，从上个赛季季后赛的表现来看，萨博尼斯的防守是迪瓦茨无法企及的，他大大解放了阿甘的三秒区护筐压力，并在进攻端作为阿甘的平替，与其他人在战术上完美契合。

    贝尔曼说：“我们会是一支攻防更加均衡的球队，我们又可以打出1987年那种波浪式的半场压迫防守了。”

    阿德尔曼叹了口气，道：“篮球终究是进攻的游戏，我觉得弗拉德更适合阿甘，他们如果在一起搭档，没有人可以阻挡开拓者的进攻。”

    对于阿德尔曼的想法，贝尔曼持保留意见，不过他还是很尊重阿德尔曼，认为阿德尔曼这么说一定有值得考量的地方。

    虽然贝尔曼是开拓者主教练，而阿德尔曼有过“叛变”的经历，但在他回到开拓者后，阿德尔曼在教练组依旧有很大的话语权。

    今年休赛期，开拓者又签约了两名新的助理教练，让教练组的人数扩充到了4人，以帮助球队进一步完善建设工作，他们是杰克-沙洛夫和约翰-韦策尔。

    两人是球队的第二、第三助理教练，是阿德尔曼的助手——他们主要对阿德尔曼负责，而阿德尔曼直接对贝尔曼负责。

    之所以建立这样的工作架构，是因为贝尔曼不想在统筹教练组的工作上消耗太多精力，他要把控方向性的东西。

    同时贝尔曼不愿和同事有过于密切的关系，这样会妨碍他发号施令，或者做一些冷酷的决策，以及影响他脏话的发挥。

    在这点上，阿德尔曼更加老好人，他待人宽和、平等，没有架子，这也导致阿德尔曼身上缺少作为顶级主帅的杀伐之气。

    这次开拓者的新人训练营主要就是沙洛夫和韦策尔来主持，贝尔曼和阿德尔曼得空来洛杉矶开会，为新赛季训练营做最后的准备。

    没想到开会期间，重大的交易发生了，这个培训营都开始讨论，新赛季波特兰开拓者会采取什么样的新策略来争取卫冕。

    这对贝尔曼而言是个学习的机会，不过信息太多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独到的想法，并且都挺有道理。

    对贝尔曼而言，他面临的头号问题还是如何将自己的理念有效传达给每一位球员，他对数据、效率的理解，有时候过于抽象，甚至反直觉。

    1988年定下的“两减一增”战略这几个赛季得到了很好的执行，不过随着时代不断向前，仅靠这一句话，远不足以概括开拓者战术的核心内容。

    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又一个重大的交易消息让教练们感到兴奋：芝加哥公牛送出一年级的大前锋史黛西-金和未来的一个首轮选秀权，从新泽西篮网得到巴克-威廉姆斯。

    篮网在上个赛季经历了摆烂的一季，巴克-威廉姆斯等待着被交易，但始终没有好的交易对手。

    90年选秀大会上，篮网得到状元签，拿下了天才前锋德里克-科尔曼。

    篮网不再需要巴克-威廉姆斯，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建队基石。

    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去往了一个能够争夺总冠军的强力球队，和迈克尔-乔丹联手合作。

    1990-1991赛季还没有开始，开拓者和公牛的军备竞赛已经让全联盟硝烟弥漫。

    得到巴克-威廉姆斯以后，公牛91年夺冠的赔率从第四升到了第二，仅次于波特兰开拓者。

    熟悉开拓者的杰克-拉姆齐提醒贝尔曼，道：“鲍比，或许你需要有一个更加清晰，明确的体系，来帮助球员们理解你的攻防策略。体系不是万能的，但一个好的体系，会让球队的战斗力更持久，让球员得以度过漫长的常规赛，在年复一年的冠军争夺中保持战力和热情。”

    “公牛是强大的挑战者，大家都在期待你们和芝加哥的对决。可你不能忘记，洛杉矶湖人也是巨大的威胁，他们有了萨姆-帕金斯，他们的核心阵容依旧很有竞争力。”

    “现在的联盟竞争环境真的可怕，大家都在利用体系，更好的和球员沟通、训练、战斗，凝集成一个稳固的团体。”

    鲍比-贝尔曼同意拉姆齐的说法，时间进入90年代后，越来越多的教练开始总结出属于自己的独特战术体系，用逻辑自洽的篮球哲学搭配经典战术套路，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封包”。

    封包的好处就在于，理论完备，逻辑清晰，有实践积累，可以拿来就用，教练可以照本宣科，球员能系统的学习和理解。

    比如约翰-伍登的“UCLA体系”，这套体系庞大、复杂，包罗万象，理论上来说不是很适合NBA球队，因为需要磨合的地方太多。

    而且NBA的比赛风格和大学篮球相比，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个人英雄主义在NBA非常重要，尤其是季后赛。

    杰里-斯隆在接手犹他爵士后，开始使用UCLA的战术体系建设球队，但从最近两个赛季爵士的季后赛表现看，确实有点水土不服。

    每每到季后赛关键要劲的时刻，战术体系在高强度防守下容易失灵，而球员个人表现掉链子，导致爵士屡屡首轮惨遭淘汰。

    还有西雅图超音速助理教练鲍勃-克洛彭堡提出的“SOS压力防守体系”，在80年代末期发挥过作用，但持续时间不长。

    季后赛遇到阿甘和开拓者，起到了一定效果，但最终还是在阿甘旺盛的攻击火力和灵活的选择下被打穿。

    注重防守的战术体系永远要面对持久力的问题，因为球员很难长时间保持防守热情，不论是一场比赛还是一整个赛季。

    今年夏天西雅图超音速放走了泽维尔-麦克丹尼尔，主教练比克斯塔夫辞职，戴尔-埃利斯被摆上货架，意味着杰克-希克玛离开后，西雅图围绕钱伯斯-麦克丹尼尔-埃利斯进行的重建宣告失败，他们在1990年选秀大会上挑选了来自奥克兰的控球后卫加里-佩顿，开始了新一轮的球队重建。

    不过鲍勃-克洛彭堡留任，继续担任球队的防守助理教练，将SOS压力防守体系继续传承下去，成为超音速的招牌战术。

    还有就是芝加哥公牛的“三角进攻”了，这种没有战术套路，都是篮球哲学的体系，非常为菲尔-杰克逊所推崇，被认为是捏合乔丹和队友的最好方式。

    当然，1990年季后赛的失败，为这套尚未得到证明的篮球哲学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鲍比-贝尔曼成为开拓者主教练的第三个赛季，他要开始为开拓者的卫冕之路费尽心力。

    正如杰克-拉姆齐所说，贝尔曼已经接过拉姆齐手中的“金枝”，成为了新的森林之王。

    这个夏天，贝尔曼除了在夺冠大游行时，带着女儿度过了放松快乐的一天，接下来的日子他又恢复到了篮球工作狂的状态，开始为新赛季做准备。

    韦斯特的交易固然是好，但也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贝尔曼的准备。

    霍纳塞克和迪瓦茨在开拓者队伍中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霍纳塞克。

    作为球队后场第二组织点，围绕霍纳塞克进行的战术相当多。

    雷吉-刘易斯是和霍纳塞克截然不同的球员，刘易斯上赛季场均17分2.8助攻4.4篮板1抢断0.8盖帽。

    典型的黑人锋卫，身高臂长，身体素质很好，防守横移快，中距离不错，没有三分球。

    开拓者在二三号位上的防守漏洞确实被补上了，但进攻端的变化，灵活性，持续性，肯定受到影响。

    贝尔曼和阿德尔曼反复讨论，球队在下个赛季要不要因此改回1987、1988的那种战术讨论，从一个联盟进攻第一的球队，恢复到联盟防守第一的球队。

    然后进攻端再度依赖阿甘的单打，发挥球员的个人能力，用绞杀战来撕碎对手。

    两人讨论了好半天，阿德尔曼坚持认为，不应该放弃球队流畅的阵地进攻，要让刘易斯和平克尼融入到开拓者的阵地战当中。

    贝尔曼深思熟路后，认为阿德尔曼的想法有道理，1987年那样的环境、配置已经无法复现，刻舟求剑不可取。

    但是，霍纳塞克和迪瓦茨走后，球队在阵地战组织上的缺漏，该由谁来弥补呢？开发刘易斯吗？

    讨论了好一会儿，阿德尔曼灵机一动，道：“为什么我们不继续增加阿甘的组织功能呢？他从一个场均1个多助攻的球员，发展到现在场均能送出4个助攻的优秀组织者，我认为，他还有潜力能继续挖掘！”

    鲍比-贝尔曼点头，又和杰克-拉姆齐一起商量了一下，拉姆齐也点头，表示这个方法好啊。

    不用增加球员，不用考虑磨合问题，不用担心薪资，都不用和管理层商量，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不过如何让阿甘更好的成为一个组织者，光靠压榨阿甘肯定是不够的，传球助攻必须至少两个人才行。

    这时候就应该有一个坚实的进攻体系，来帮助这个中锋引领全队进攻，也让开拓者有一个更长远的建队基石。

    这时候，里克-阿德尔曼向贝尔曼介绍了一位他的朋友，在这次训练营上认识的，来自普林斯顿大学的教练，皮特-卡瑞尔。

    ——

    菲尔-杰克逊在初秋终于接到了迈克尔-乔丹给自己的回电，休赛期他给乔丹打了无数次电话，希望能为新赛季做一些沟通。

    但乔丹给自己彻底放了个假，拔掉电话线，或者就是不接，就是不回，去参加训练营、打高尔夫，去大西洋城赌博，参加电视节目，给《人物》杂志拍摄广告，反正不想理会杰克逊。

    这时候乔丹的妻子已经怀孕六个月，他们的大儿子两岁，乔丹就待在岳母家里，陪着妻子、孩子，关注着交易市场上的动向。

    当开拓者的交易发生时，他和老板、经理做了沟通，表达不满，再到杰里-克劳斯终于“挥出一记漂亮的上勾拳”，拿下巴克-威廉姆斯，乔丹知道他新赛季和阿甘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我以为你代替你哥哥去海湾打仗，去为国效力去了！”杰克逊对乔丹的消失表达不满。

    “球场上的战争一样重要，我要为美国人赢下一次NBA总冠军。”乔丹道。

    随着甘国阳五年四夺总冠军，支持喜欢阿甘的人越多，反对他的人也会越多。

    毕竟他是中国人，美国人还是很希望有一个美国人夺魁，而不是四年被中国人霸占篮球最强者的荣誉。

    在电话中，菲尔-杰克逊和乔丹不可避免的又谈到了体系，谈到了公牛队的三角进攻。

    乔丹本以为在经历了上个赛季的失败后，菲尔-杰克逊会改变策略，放弃三角进攻，回到以乔丹为绝对战术核心的体系中去。

    在乔丹看来，所谓的三角进攻，一定程度就是“去乔丹化”，这让乔丹很不满，因为在波特兰，一切都围绕着阿甘，他们很成功。

    可事与愿违，菲尔-杰克逊表示新赛季他们将更加坚定的贯彻三角进攻这一体系，并且杰克逊还说“如果你不再专注于拿一个得分王，那对球队而言肯定是好事。”

    乔丹对杰克逊的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他说：“1987年阿甘拿到了得分王，活生生从我手里抢的，然后那一年他们还是拿到了总冠军！”

    杰克逊则告诉乔丹，阿甘是阿甘，你是你，内线本身就有防守端影响力的优势，并且开拓者的阵容基础更好。

    乔丹还向杰克逊询问，杰里-克劳斯是不是说，“如果我们拥有的是奥拉朱旺而不是乔丹，公牛早就进入总决赛，甚至拿到总冠军了。”

    杰克逊含糊其辞，说在开拓者交易得到刘易斯后，克劳斯有想过得到奥拉朱旺，但那是不可能的。

    退而求其次，公牛交易得到了巴克-威廉姆斯，这是克劳斯这些年来为数不多让乔丹觉得满意的交易。

    除了“公鹿”之外，克劳斯还签下了斯科特-威廉姆斯，一个落选秀。

    斯科特-威廉姆斯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曾经是北卡焦油踵的一员。

    多年来，乔丹一直希望能有北卡的小弟能在身边打球，克劳斯终于满足了他。

    这些都让乔丹很满意，所以他很快投入到了1990-1991赛季公牛的新赛季训练营中，并投入了百分百的注意力。

    训练营中，杰克逊依旧坚持他的三角进攻——泰克斯-温特在三十年前提出了这种篮球体系，他依赖于快速传球和很少的战术安排，让球员们进入一种自由、多样的进攻状态中。

    温特最早设计这种战术的目的是为了让身材矮小，球员天赋平庸的堪萨斯州立大学，能对抗拥有超级巨人威尔特-张伯伦的堪萨斯大学。

    所以，三角进攻其实是一种平民战术，这也是乔丹怀疑这种体系的原因，他认为杰克逊想要在公牛搞平均主义。

    但杰克逊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的体系在帮助迈克尔，帮助乔丹在一个更加舒适的团队打球，能得到更多帮助。

    训练营的间隙，当菲尔-杰克逊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说：“坦白说，我不喜欢公牛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不想在迈克尔和团队之间制造冲突，但我知道，他本可以做的更好，和团队更好的结合。过去公牛的很多比赛都是，把球给迈克尔，然后抛开，他以一敌五，解决问题。绝大部分防守都无法阻止他，可你要知道他要摔倒多少次，要受多少伤害？为什么他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我不希望他在40分钟的时间里让自己累垮，我希望有人能在比分接近时站出来帮助他。如果我们拥有一个体系，将迈克尔至于这个体系中，让他和队友产生某种默契的联系，然后迈克尔在关键时刻能找到他们，他们也能挺身而出，那我想，这就是迈克尔真正走向成功的一刻。”

    当记者问道，为什么阿甘可以那么成功，是不是证明了阿甘比乔丹更强。

    杰克逊摇了摇头，道：“如果阿甘也有一套完美契合他的体系，我想他们会更强大。”